刚才江氏可是历数了这些年来,申国公府明着从她手里拿走了多少好东西。
即便穆久林脸皮够厚,可也觉得站不住脚。结果江承佑又来了这么一出,不是明晃晃打脸又是什么!
只是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应对,江承佑已经接着道:
“尤嬷嬷,你拿个账本,把这些东西都好好记下来,真是有眼馋了,也别太吝啬,毕竟是长辈吗,该孝敬还是要孝敬,等他们什么时候把你们家姑娘嫁妆搬完了,跟我说一声,我再给妹妹置办一份就是!”
这话说当真歹毒,根本就是当着穆久林骂他们穆家不要脸。毕竟就是正经婆家,可也不敢公然做出谋夺媳妇嫁妆事情来,更别说,穆家不过是侯府外家罢了。
这样事情真传出去,怕是没有女孩子,敢嫁到穆家为妇。
穆久林要是还能再忍下去,那就真成忍者神龟了!
“岂有此理,江承佑,老夫如何也想不到,你竟然护短如斯!不是你纵容,那丫头何至于如此胆大包天!如今这丫头做恶事,已经上达天听,皇上一代仁君,最是怜弱惜贫,眼瞧着姚家因为她,可能会招来祸事,你这做舅舅不说严加管教,反而为了替她张目,竟还要颠倒黑白,是不是真要等这孽障为千夫所指……”
后话还没有说完,姚家门房声音就在外响起:
“夫,夫,外有天家使者到了,说是,说是让小姐,出来接旨……”
门房说着,声音都是抖——
不会是有什么祸事临头了吧?
毕竟真是侯爷立了大功,怎么说出来接旨也应该是侯夫啊,怎么今天天家使者指名道姓让小姐接旨?
穆久林先是一怔,下一刻顿时大喜——
可真是一场及时雨!原还想着,能左右舆论施加压力就不错了,万料不到竟然真惊动了皇上!
瞧着江承佑,脸上恶意几乎能流溢出来:
“江侯爷刚才不是还威风吗?不然咱们就陪着舜华丫头,一起出来接旨?”
叶氏更是吐出长长一口浊气,瞧着堂下呆若木鸡江氏恨恨道: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果然让我们国公爷说着了,姚家历代积累好名声,非要毁到你们母女手中!呜,我苦命外甥啊,怎么就娶了这样一房不贤妻子呢……”
这话说当真是扎心,江氏却根本没有了反驳能力,一径瞧着江承佑,神情绝望:
“大哥,您知道,舜华是个好孩子,她真是个好孩子啊……”
江承佑也明显没有想到,会有这番变化,又见穆久林神情,心中忽然一动,难不成这所谓天家使者,其实和穆家这老东西有关?
不由大为后悔,还是低估了穆久林手腕,再加上他这几天因为儿子病重,递了请假折子过去,根本没有注意到朝廷动向。
不过为了自己一己私利,竟不惜动用御史弹劾,穆久林这老匹夫当真该死!
就是舜华,也觉得莫名其妙——
皇上不是卧病在床吗?听说朝中好多军国大事,都多让几位皇子斟酌裁夺。怎么想也没道理她这边不过惩罚一下刁奴,皇上那里就马上下道圣旨啊!
怎么想着,都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啊!
“华姐儿莫怕,既然圣旨来了,只管出去接旨便是。”江承佑那边已经冷静下来——
真是皇上要责罚舜华,那拼着不要这龙虎将军职位,也要找皇上理论,怎么也不能让这么好外甥女背上污名才是!
“走吧,舅舅陪你过去!”
舜华点了点头:
“舅舅莫要担心,舜华自问做事还算磊落,皇上圣明君主,肯定不会为难我一个小姑娘。”
说着抬脚走了出去。
这份沉着气度,就是江承佑也佩服不已。
穆久林则是冷笑一声,跟着走了出去——
看你能牙尖嘴利到什么时候!
叶氏这会儿心情也是瞬间舒畅,瞧着呆若木鸡江氏,冷笑一声:
“所以说这就是苍天有眼,圣眼里可是揉不得沙子!华姐儿会有眼下报应,可全是拜你这个当娘和你那好娘家所赐!”
一行到了外,果然瞧见过来颁旨大太监王全。
看见这么多从里出来,王全明显也怔了一下,旋即呵呵一乐:
“啊呀,还真是巧啊,江侯爷和穆公爷也都在啊。”
“我说是谁过来传旨呢,是公公你啊。”江承佑三不五时就要宿卫宫中,和内廷这些都相当熟,语气里自然带上了几分亲切。
“‘公公’两字可不敢当,侯爷叫我一声小全子就好。”王全笑嘻嘻道。
旁边穆久林却不是滋味——
这起子阉,全都是狗眼看低货色。明明他爵位更高,结果王全倒是对着江承佑巴结欢畅。
重重“咳”了一声,打断两话:
“舜华这丫头也过来了,公公开始宣旨吧!”
王全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就请大姑娘接旨吧。”
待得瞧见越众而出舜华,眼神中顿时闪过一抹惊艳——
倒不知道,镇国候娇女竟是这样瑰丽颜色!
单瞧这容貌,就是有大造化!
眼瞧着一众在香案前跪下,王全拿出圣旨,朗声道:
“奉天承运,皇上诏曰:今有姚氏女舜华……蕙质兰心、敏淑聪颖……虽为世家贵女,却能以民事为重……所制曲辕犁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特封姚家舜华为荣安县君……钦此!”
宣读完旨意,场上却是一片死寂,王全心里了然——
这怕是高兴傻了吧?
当下笑呵呵看向舜华和呆若木鸡江氏等:
“大姑娘,恭喜了。”
“侯夫,恭喜您养了个好女儿啊!”
又朝着江承佑和穆久林点头:
“侯爷和公爷,也是听说了大姑娘喜事,登门道贺吧?”
就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姚家倒是喜事连连,江家那里,听说独子病情也在好转,就是穆家,好像有些倒霉呢。
“怎么会,这样!”冲击实在太大了,穆久林一张老脸都有些扭曲——
曲辕犁?什么鬼东西?听起来像是农具,看皇上意思,还不是一般满意。可农具什么,怎么可能和姚舜华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大小姐扯上关系?
要是姚舜华会制农具,那可真是母猪都会上树了!
这么想着随即回头看向舜华,厉声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要知道圣心不可欺,真是有哪里不妥,速速跟皇上禀明,不然一个欺君之罪,可不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承担得起,到时候真是祸及家族,可就悔之晚矣!”
叶氏也是眼珠子都快掉地下了——
所以说这丫头真是胆大包天啊!凭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闺秀,这样功劳也敢贪!
这是想爵位想疯了吧!
“穆公爷这是做什么?”舜华还没说什么呢,王全先不愿意了——
申国公说这是什么话,他还想着好好讨上一份厚赏呢!
毕竟,这整个京城谁不知道,东阳侯最是出手豪阔,难得他也在场,自己这红封不可能小得了!
再者,圣旨中没有详细说明,可身为皇上身边红,王全可是知道,皇上因为这件事,说是龙颜大悦都不为过——
眼瞧着天气转冷,再不解决农具问题,来年就有可能造成大患,皇上煎熬之下,病势都有些加重,每每叹息,说是“莫非有失德之处,上苍才会这般苛待大楚”?
可巧,三皇子奏折就来了。上详细写了他无意中经过一处农庄,结果发现农庄中所用犁铧,竟然可解当前困局。
详加询问才知道,那农庄竟然是镇国公府姚家别院,里居住,则是在边关为国效力后,身有残疾大楚男儿。
至于说这曲辕犁,则是镇国候义子姚平远所制。而更离奇则是曲辕犁来源,竟是侯府大小姐夜梦仙,得仙所赐图纸……
而经他们用打造出来曲辕犁做实验,竟是果然事半功倍。
工部那边除了连夜打制曲辕犁之外,又分别誊抄了图纸,派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府县所在,想来不日内,就会有接连不断好消息传来。
最后三皇子更是盛赞,说是皇上一代圣君,才会有仙借入梦为由,授下此价值连城图纸,并借由姚家大姑娘之手,奉于帝王……
皇上看了奏折,当时就开心什么似。不但饭量大增,竟是连往日偏头疼都轻了不少。
大为开怀之下,封姚家大姑娘一个县君,那还不是情理之中。据王全所知,涉及此事俱有封赏,比方说那姚家义子姚子冉,可也得了个八品农事闲职……
眼下穆久林却是猪油蒙了心,说这般昏话——
要是姚家大姑娘欺君是真,那皇上圣君一说,不也成了个天大笑话吗?
这样一个糊涂虫,怪不得会倒霉,被六殿下给盯上!
“皇上圣口直断,申国公这么说,是认为皇上他老家说不对吗?”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饶是穆久林,也煞白了一张脸,却是不肯善罢甘休:
“老夫并无此意,只是家中小辈,旁不知,老夫却是清楚……老夫这就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
“申国公!”王全没想到,穆久林竟然还杠上了,担心他越说越离谱,到时候可不单是申国公府吃挂落,他这个传旨太监,怕也得倒大霉,当下扬声道,“姚家大姑娘事,国公爷您还是不要再费心了,多想想你自家事,比什么都好!”
“我自家事?”穆久林明显就有些发懵——
穆家能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