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翻箱倒柜,红绳今年三月份磨断了,毕竟戴了快十年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收抽屉了,这下一打开不防备又见到了。
鲁迅都说,回忆多的人是没出息的了,因为他眷恋从前,难望再有勇猛的进取。
纪真宜恍惚觉得青春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好像逝去的潮声,杳杳地远去了。他怔怔杵在那,直到田心叫他去洗澡,才久梦乍回,连着那罐贝壳把抽屉推进去,“来了!”
纪真宜脖子上搭条毛巾,散着一身白腾腾的水汽从浴室出来,瘦猴在客厅支好了小桌,摆了几罐啤酒,一碟牛肉干,一碟鱿鱼丝,一碟花生米。
纪真宜踏着拖鞋来坐享其成,灌了口酒,嘴唇贴着冰冷的金属罐外壁,又想起白天激烈粘腻的性事,总觉得没有实感,稀里糊涂,云里雾里,好似荒唐梦一场。
谢桥,谢桥。
这两个字在他舌尖辗转不散,却又难以启齿。
瘦猴在跟他说话。
“小果她爸妈说想见见我,但你知道,我现在没存着什么钱,又不是本地户口,记者这工作他爸妈也看不太上,自媒体估计更……”他抓耳挠腮,异常烦躁,“再过两年,我就该把家里欠的钱还完了,其实我想那时候再谈这些。今年年底老申调走,组长空下来,我想着争一争,以后上小果家说着也好听。”
小果是瘦猴女朋友,温柔漂亮,非常知足一女孩,他们谈了快两年,一直很甜蜜,纪真宜也很喜欢她。
“车啊,房子啊,钱啊,我现在能给她什么呢?”
瘦猴高三时他爸妈连他要高考了都不知道,现在他却要扛起这个家的全部。他穿个皱巴巴的白背心,忧烦地细数着成人世界的鸡毛蒜皮,还是那张天真肉感的可爱娃娃脸,却早已不是那个咋咋呼呼飞扬跳脱的少年,他肩膀变得宽阔,压着那么多东西。
黑溜溜的圆眼郑重地看着纪真宜,“我说你,是不是该好好过了,成天这么混着叫什么事啊?你又不跟我似的,家里一堆烂事。好好赚钱,找个人重新谈恋爱,总得往前看啊。你要实在不想待民生,想回去跑一线,管你妈她怎么拦你,闯呗!”
纪真宜无声注视他,伸手和他碰了碰啤酒,笑起来,“好啊。”
电视里吵吵闹闹,是个晚会重播,纪真宜定睛一看,某个偶像团体在表演,正切到马盛淇的脸部特写,田心立马把脸别过去了,“换个台吧。”
纪真宜至今也不知道瘦猴和小马是怎么闹掰的,就像他也不知道小马怎么突然就上电视当明星了,别人不愿意多说,他也不多问。
生活之所以是生活,就在于人肠子的弯弯绕绕,各种事情的发生是众多因素的集合,再没心没肺的人也不是直肠子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