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大婚上,前来参礼的不少旧朝官员联想起了多年前的江林两家的婚宴上。又不免猜测那时候新帝回京,不单是为了死在战场的魏高帝,还可能是为了皇后。
当时也有人议论若是真的抢亲,那叛臣闵危早在婚宴上把人抢了去,也不至于后来会闹出林小姐葬身火海的事情来。
如今将这些事连起来看,怕是早有预谋。
在旧朝中混了几十年,即便官员们再如何想,甚至是得出了正确的结论,却无人敢说出,各个闷着声。只是望向刑部尚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羡慕或是鄙视;而又觉那中书侍郎可怜地很。
其中有些官员动起了让族中女儿进宫的想法。不过新帝方才登基立后,这个档口不大好提,且依着新帝对皇后的态度,还得等上些时日。
这些年跟随新帝四处征战的将领也有些不满,虽他们被封了官职,又在梁京中赐了府邸,但他们早动了攀附姻亲的念头。
却未料到新帝会这般快地立后,且还是旧朝官员家的女儿。心中愤怨不满,又怯于新帝的威严,只得先派人在梁京中打听起那林家小姐的事情。
这才得知了新帝曾在九年多前被林小姐所救,后又在林府一年,后续还有更多曲曲绕绕的事。
想必是为那救命之恩,众人猜想,这般也算是理解。
可理解,并不意味着原先的心思就会没了。
日月如梭,近两年多,上奏让魏帝纳妃的折子是愈加多了,却毫无用处。说的多了,魏帝倒是大发雷霆。
他冷眼扫视着下方的臣子,最后停在了中书侍郎的身上,道:“你们一个个地盯着朕的后宫,是觉得近日太闲了?”
江咏思捏紧了手中朝笏。
沉沉的威压,让众臣有退却之意。
太尉和剩和丞相莫岑不言,但仍有人上前言说。魏帝的表情显然地阴沉下来,半眯的凤眸中积蕴着怒火。
偏这时,又是御史大夫站出来,义正言辞道:“陛下,容臣多说一句,不论纳妃,可近两年,皇后一直无所出。这对绵延国祚实为不利……”
整个金銮殿静到极点,朝臣们都屏着气。一面佩服着御史大夫,另一面又望魏帝能听进一二,自家女儿的年岁可再等不得了。
“且皇后的身体本弱……”御史大夫也不想如此,却是身处这个位置,不得不大义凛然地上谏。
“张前进,你好得很啊。”御座上的人冷笑道。
前世也是这般的言辞,若非看中其耿直敢言,这御史大夫的职位早换了人做。这世竟还敢提,这胆子也是长歪了。
魏帝厉声道:“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殿中一片抽气声,这不是要人命吗?
刑部尚书受着周围的目光,却终究立于原地,未动,只当看不见。
“陛下,听臣一言啊!……”御史大夫被拖出去时,仍喊道。
魏帝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对守兵道:“给朕留他一口气在。”
“你们还有事要议?若无事,散朝。”
这年盛夏比往年炎热,凤仪宫中,冰鉴中不断有丝丝凉气散开,驱除闷热的暑气。冰铜壶中又置有梅子冷饮。猫儿贴着冰鉴敞着肚皮散热。
林良善在将未完的山水画完后,嘱宫人半个时辰后叫醒她,便倚在御榻上小睡。
一年多前,红萧有了心仪之人。林良善也不欲她留在这深宫中,就允她出宫嫁人去了。临去前,又送予许多宫中的珠玉财物,一是不让那宋户人家轻瞧了红萧;二则是这些年来,红萧陪同她颠簸,心中愧意,毕竟两人一同长大。
昏昏睡意中,她想:前世自己死后,红萧也是嫁给了那宋公子吗?只可惜没有见着红萧穿嫁衣的模样。
这世也无可能。
难消的暑热中,有轻微的风吹过。她缓缓睁开眼,一片朦胧渐变地清晰。塌边坐着一人,已换了常服,正拿着一柄紫竹扇替她轻扇风。
林良善将视线从玄色衣襟上的九团龙纹上移,对上他微弯的凤眸。好半晌,她轻声道:“朝事都已解决了?”
她的声音携着方睡醒后的软意。
闵危笑了笑:“是。”
他将她面上湿濡的发丝顺好,道:“这几日天热,不若我们去玉华行宫避暑,那处有山泉,要凉快许多。”
林良善未拂开他的手,仰面看着他愈加威厉的眉眼,问道:“那朝中该如何?”
似乎她比他更上心朝局。
闵危微不可察地皱眉,轻抚着她微红泛热的面颊,道:“是宫人告知了你什么吗?”他心下有了推测结果。
“不是她们告知,是我自己问的,你不要责罚他们。”
她垂眸,看向他拿着扇柄的手,修长有力、指骨分明。本不该做这样伺候人的事,他却乐意得很。
自进宫那日起,林良善再少走出高墙围筑的宫殿。不得自由,即便是去御花园走走,也会有一堆人跟着,再被宫人见告闵危自己这一日的行踪。
除去立朝初时的繁忙,待魏国境内稍安定下来,只除西北未收复,一切皆渐渐迈上正轨。闵危在御书房处理好奏折后,每晚都会宿在凤仪宫中,第二日一早再上朝去。
空闲时,他会与她说些话,或与她下两盘棋,又或她看书,而他在旁处理政事。
去岁过年,闵危陪同她出宫游玩,又回了林府一趟,烧香祭拜林安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