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危被这一声叫地心脏骤停。
华光熠熠的烟花点燃漆黑的雪夜,折散的光在她的面颊上流转。她的浅褐色瞳孔中,映照着他的影。
“你应该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为什么还会想要留在林府呢?”
她的目光专注地落在他身上,但闵危此时已经无暇再想其他。
为什么?
最了解自己只有自己,闵危对自己重生前的这具躯体所有者:真宁,一清二楚。他喜欢林良善,那些美好或阴暗的心思,全都埋在内心深处。
而这些,只有闵危一人得知。
阻止真宁动身前往北疆的缘由,全都是因为她。
正是那一次次的磨蹭,才等来了他的重生。闵危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笑,若是此处无人,他该放声大笑,可这里有她,还不能吓到她。
很快,悲哀涌上心头。真宁所付出的,他没有做到;而真宁所得到的,全都转嫁到他身上,让他如今能在她的身边。
不对,他们本质上都是同一个人,没有任何差别,他不必再为这种想法自扰。
“我对你并不是很好,除了在真宁道上救了你,再无其他。”
闵危沉默了很久,反驳道:“不,小姐对我已然很好。”
他开始叙说起记忆中的过往,每说出一件事,都无疑是在他的身上割上一刀,比刀剑还要锋利。那些过往,他都未曾参与。
阁楼有三层高,周围有些剥落红漆的栏杆。林良善站在栏杆前,眺望远方的繁忙街道。人间灯火,除夕佳节,可她的脸上没有喜悦。
“好,就算我对你很好,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很好吗?又为什么会救你?”
她的呼吸间,都是白茫茫的雾气,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我告诉你,是因为我知道你的身世,知道你的生父是谁?我想要利用你。”
林良善又看向他的脸,却没见到惊讶,笑了下,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叫闵危了,其实我早该猜到的。我多次阻止你查自己的身世,你也是心知肚明。”
“你的生父是镇北王闵戈,我知晓你是他流落在外的儿子,想要利用你,让你欠着林府的恩情,以后好偿还。”
闵危当然知晓她是利用他,不若论起前世的恩怨,她不顺手把自己杀了,已经算是好心。
他原以为她认出自己也重生了,但目前的这些话都在暗含另外的用意。
闵危想不出缘由,只能更谨慎地答话。
“怎么不说话?”她问。
“小姐说的,我全明白。”
林良善的身体已经有些坚持不住,精神厌倦,脸色难看。
她刻意朝前扑去。下一刻,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闵危接住她,搂住她的腰,急道:“小姐,我们先回府,你不能在外久待。”
林良善站稳,手肘撑在他胸前,推他,平淡道:“放开。”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她说。
闵危察觉出异样,他端详着怀中之人的神色,没有半分的局促不安,太过安静了。即便他如今的脸极其普通,也不至于会是这样的情形。
她用意何在?
林良善并不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而是抬起手,慢慢地,摸上他瘦削坚硬的下颚,摩挲到一处,一把撕下那张人.皮.面.具。
这个举动,无疑是把闵危的真面目摆在她的面前。此前,他带着这张面具,一是为了行事方便,二是心下对这张脸有些排斥,不愿见到。
她的声音很冷淡,就如同她身上的药香,寡淡苦涩,都一齐往他的身体里钻。
“你喜欢我吗?”
这几个字无疑比惊雷更让闵危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