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响亮的应了一声,吃面的这个男子连忙放下面碗,拱手朝着金二爷示意,“这位爷,让您破费了!”

“不破费!我在这外头,听了好几次耳朵里,什么又要发债券了,这里头到底是怎么个回事,您受累,给我说说,免得我错过了什么好事儿。”金二爷姓金,手里就有五六个金灿灿的金戒指在手上,显然是一位有钱的主,听到有人给自己捧场,这个人倒是来了劲,边上又围了几个过来听着他说话,“这债券,说实话,之前大家伙都觉得是为了越南的事儿,朝廷没银子,所以问大家伙来借点银子打仗,所以呢,自然是要付利息的,可之前市面上的人倒是信任朝廷,也知道朝廷的难处,所以自然也花了一些银子,三五两的给朝廷分担,只是凭着咱们这些小虾米,算的了什么呢?起不了多少用处,所以朝廷的意思,就要靠着两类人来出银子,一个是官,一个就是商了。”

“官里头,那个时候。”说话的人特意压低了声音,“六王爷刚刚被免职,他们那一伙人里头谁也不乐意啊,以前的宝尚书就跳了出来,说这个债券,朝廷还不钱,日后就和前明的宝钞一样,和废纸差不多,后来闹得沸沸扬扬的,还好被西圣爷收拾了,他自己个把全部家当都拿了出来,买了第一批债券。另外几个王爷也是这样,比如那个被圈禁在宗人府的老庄亲王,不是他儿子花了一百万两银子来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债券,只怕是也不能够如今出来,说是什么?哦,身子不爽利,保外就医呢。以前看着好像是亏大发了,可现在大家瞧一瞧,手里有越南战券的,那个不是赚翻了,宝中堂,如今可真是富可敌国了,那个银子只怕是五代人都用不完!”他从腰间的暗袋里头掏了一个布袋出来,递给了金二爷,“我之前也买了一点,这位爷,您给掌掌眼。”

金二爷把那个布袋掏了出来,只见到薄薄的一叠纸,上面打头就写了几行大字,他念了出声,“大清国户部发行,越南战争债券,面值十两,期限五年。”下面还有一些列的数字编号,这张纸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十分厚实,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您瞧见了没有。”他指点着债券上的什么地方给金二爷看,“上面的云龙纹,可没人做的了假!”

这年头,能进茶馆喝茶瞎扯淡的人,都是属于有钱且有闲的人,边上的几个人笑道,“年初的时候,谁没有买几张来支援朝廷呢?就你小家子气,还巴巴的放在身上,叫人笑话!”

那个人也不生气,得意洋洋,“放在身边安全些,如今这玩意涨的厉害,我想着放家里总是不放心。”他连忙从金二爷手里把债券拿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放回到了暗袋里头,拍了拍,“利息涨了这么厉害,日后总还要涨的,咱就等着坐地生钱吧!”

“您高义。”金二爷朝着那个人拱手,“这债券,务必要匀一张给我。”

“这可不成。”那个人摇头犹如拨浪鼓,“如今这债券,前后发的都有要紧关系,这是我之前老早买的,算是第一批,利息就和后来发的不同,这是照顾咱第一时间为朝廷分忧,给的红利,后头发的利息就没有这么高的,可按照街面上大家伙算的意思,利息也不算少,横竖比借给私人强,你说借给亲朋好友什么的,还日夜担心怕拿不回银子,借给朝廷就不用担心啦,我家里头有个不成器的小子,如今有了这东西,他日后总是饿不死的!这位爷,您若是要这个,还不如赶紧去胡雪岩的阜康银号排队吧,听说这次也要发个几千万的,兴许那里还有。”

金二爷听到了这里,那里还坐得住,一拱手连忙就出了茶馆,一叠声的叫李三给他叫一辆马车来。马车招手就到,黑色的西洋马车闪闪发光,马车夫一挥鞭子,马车稳稳的出发了。

“按理说,北边是山西那些晋商的地盘,户部以前和晋商的票号关系也顶要好,这发行债券的事儿,应该交给晋商的票号啊,怎么给了一个安徽人?这个胡雪岩虽然是蚕神,可到底是过江龙啊。”

那个人微微冷笑,又端起了龙须面,吱溜吱溜的吃了起来,吃完了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这还是那句话,在四九城,眼力界不好,就容易得罪人,晋商的四大祥,早就得罪朝廷了?晋商和户部是关系好,以前的银子拆借什么的都和户部有来往,可这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那也是以前宝中堂在时候的老事了,大家伙是不知道啊,这晋商不乐意给朝廷买这个债券,这道理倒也清楚。”这个人口才绅士了得,说的话干净利落,“这些票号是做什么的?就是吃钱息的,可朝廷户部这个债券,也是给大家伙赚钱息的,一个要吃钱息,一个要放钱息,原本呢,应该是一拍即合,可事实上,大家伙都去户部买债券了,把银子给了朝廷,票号们要赚钱,也要有银子当本钱,这银子就那么多,金山银山那也有个数儿,户部的银子多了,这票号的银子就少了,还有这样的给利息,这不是要票号的命吗?”他对着身边几个凝神倾听的人说道,“票号素来是没有什么存银子会给利息的,如今这朝廷居然给利息了,这债券不就是把银子存在户部的库房里吗?你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晋商的人能够支持朝廷的这个债券,那可就真是见了鬼了!”

“那按照您这位爷的意思,他们就是一直抵制债券之事了?”

“跟错了人,办错了事儿,自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西圣爷南下之后,户部给了胡雪岩的票号八千万的债券发行,这银子就存在他们那里,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去,这就摆明了,既然你晋商不听话,没有张屠户,我也不会吃混毛猪,找一个新的人来做就是,胡雪岩正想来北京大干一场呢,这不就是一拍即合之事吗?”

这个人虽然说的简单,但是这其中的勾心斗角博弈厮杀惊心夺目,是在是吓人,“胡雪岩得了西圣爷的青眼,只怕要当大清国的财神了。”

“别的不好说,胡雪岩要起来的这事儿怕是真的,也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邪风。”一个穿着青布褂子的在衙门当差的茶客对着同伴说道,“我听着倒是有些好笑,说是胡雪岩接下去就要入京当差了,起码一个红顶子!”

红顶戴那就是国家和朝廷的高级干部了,“这不能够吧?”他的同伴疑惑地说道,“胡雪岩可是商人,哪里还能来京里当官,何况再是当一个红顶子的堂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