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句话一说,大家心知肚明,这绝不是一个商人该讲的话,但是他的话的确也说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法军统帅见到了大家脸色不一的表情,这下子是真的恼火起来了,就不应该让这个人说话来扰乱目前这些人的心思,于是他决定了,“为什么你们东方人的废话这么多。”他冷然说道,“反正你马上就要去见撒旦了,来人。”他已经改变了主意,“把他吊起来,就吊在这里。”他往上指了指金碧辉煌的乾成殿藻井,“让这个城市所有怀有异心的人瞧一瞧,任何敢于反抗我们法兰西的人,是什么一个下场!”
越南君臣大哗,新上任的国君同庆帝脸上那笑容越发的尴尬起来,简直是比哭还难看,要在皇帝的寝宫吊死人,原本已经投靠法国人的同庆帝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投错了对象,士兵们很快的拿了一根麻绳进来,就在梁上挂了起来,亲法派官员从内宫之中检索出来了嘉庆皇帝赐给越南国的金印,上面是一只小小的豹子,下面刻着“钦赐越南国主之宝”八个字,这是中国和越南宗藩关系的连结所在,殿内点着巨大的火盆,法军统帅看了看,不屑一顾的把印玺丢在了火盆里,火星四溅,飞到了越南大臣之中,溅到了阮文祥的官服下摆,他挥了挥袖子,把火星扑灭,没有说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法国人在为非作歹。李延胜被拉着走过了血迹斑斑的地面,拉上了那个麻绳上的套子,他丝毫不挣扎,脸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信步闲庭,把头伸入套子,两边的法军一用力,李延胜就腾空而已,挂在了乾成殿里面。
阮文祥背对着李延胜,朝着御榻方向跪了下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跪拜新君,大约只有他心里知道,或许也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知道,在座的人都知道,阮文祥,是跪下来给这个中国“商人”送行的。
李延胜被拉到了半空之中,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痛苦,生死对于他来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在亲手杀了鄂格之后,他的整个人似乎就已经失去了斗志和奋斗的源泉,当然,那是任务,但是任务却让自己如此的难受,每一次午夜梦回都不得不大汗淋漓的惊醒,他的脖子发出了格格的声响,但是嘴角还是露出了一抹笑意。生与死,他早就看开了,自从进入到宣礼处的那一天起,他就明白,自己的命运不再由自己掌控。
第758章 王城喋血(三)
他们在进入到宣礼处,被送出来执行任务的时候,那位在十年前不知何故去世的老太监,宣礼处的创始人太监德龄,素来都是庐山不见真面目的,却在那天,亲自出动给他们说了一席话,时间久了,原话是记不清了,但是有些句子,却是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很清楚,就好像是刚刚才听到这些话一样。
“你们进了这个地方,很显然,别人能够享受的功成名就,鲜花掌声是绝不可能碰的到了,不仅仅是这个,还有更多的,失去家人的联系,断绝朋友的来往,默默无闻,苦心孤诣,只为了交代的任务不折不扣的完成,你们承担的风险比任何人都要大,甚至比上战场打仗还要大,死无全尸,不是开玩笑的,你们的家人当然可以得到最好的抚恤,但是,最关键的一点。”德龄颤颤巍巍的站在宣礼处的门廊下,冒着鹅毛大雪对在现场默不作声的几百人说道,“你们所做的一切,朝廷绝不会认可,你们的行为如果事发,那就是你们自己的行为,和国家没有关系,这就是作为探子最可悲的下场,我在这里说给大家听,就是要大家明白,你们为国家牺牲,也不会有人会记住你们的!”
“你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万民敬仰的大英雄!”
“你们的名字只会冷冰冰的存在在册子里,而永远不会被所有人知晓,你们的丰功伟绩无人知晓,你们的名字无处打听,你们只是存在在黑暗里面的人!”
“但是你们的丰功伟绩会永世长存!”
李延胜早就做好了准备,他的神智慢慢的模糊了起来,原本漆黑一片的视线突然出现了一点亮光,但仅仅是亮光而已,没一会,他就失去了意识,慢慢的吐着气,死在了乾成殿的横梁之下。
那金印虽然是坚固,但在大火之下,也迅速的消融,法军统帅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悲戚交加的越南君臣,“很好,既然已经决定和中国决裂,决定了正确的方向,那么就需要一个行动来证明放心了,现在,马上和法兰西签订合并条约吧!”
光绪十年,1884年四月初一,法军统帅巴德诺带着和平和七千人的军队来到越南顺化,废黜了建福帝,扶持了亲法的同庆帝上台,并签定立新的条约。同时,越南不再承认清朝为宗主国,并将清朝颁赐的越南国王金印熔毁。条约的内容有:1越南承认并接受法国的保护权,法国是越南对外关系的代表;2法国永久占领顺安沿岸所有炮台与军事工事;3法国设置统监(越南称“钦使”),统监及其卫队驻扎顺化;4越南国王,除因本专约而产生的限制外,将继续和过去一样,管理其国家的内政;5如有需要,法国可在北圻各省设驻扎官或副驻扎官,归统监指挥;6整个越南王国的关税,经重新改革后,将由法国管理;7法国为确保保护权的实施,要在中圻和北圻的战略要地实行军事占领。这是第二次顺化条约。和历史上中法条约签订之后才签的顺化条约不同,这次是法国人忍不住在越南继续承受着名不正言不顺的地位,抢先袭击顺化城,企图先造成法律上的认同,借此来压制中国人咄咄逼人的进攻。
慈禧太后慢慢的放下了奏报,脸沉似水,“法国人实在是不要脸,咱们这里还没有定下最后的胜负,他倒是去欺负起越南人了。”折子啪的一下丢在了书案上,“可恼!”
“越南人倒戈。”庆海忧心忡忡,“咱们原本出兵的意思,就是保藩,可如今越南这样,咱们倒是成了入侵越南的凶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