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勒和布对于这些有些不解,他为人的操守甚佳,这些年,世风日奢,大臣们居家用度分外奢靡,不用多说,自然都是各处孝敬来的,但是额勒和布从来都是对这些拒之,所以他对于当差之道,还算熟稔,但是对于为臣之道,特别是为宰辅之道,还是很糊涂的,景寿最是清楚明白,他摇摇头,把话挑明了,“筱山,我且问你,虽然是六王爷下野了,可六部九卿大部分的堂官都是他的人,这总是没错儿的吧?”

这话不能算对,但也不算错,其实如今朝堂之上最多的应该是洋务党人,除却部分极为保守的衙门之外,不管是否真心,开口闭口说的就是洋务的事儿,办的是洋差事,说的是洋话。但是洋务党人大部分是恭党,这是毫无疑问的。“可眼下没有准备换这些人,第一个,自然是为了求稳,现在南边要打仗,法国人可不是闹着玩的,昔日。”景寿有些唏嘘,“文宗皇帝就是为了避英法两国的锋芒,而北狩热河,国内一下子把军机处的大臣尽数罢黜,时局已经很动荡了,如果这时候再把六部九卿的人尽数换了,只怕是一时半会,几个月内把,朝廷的事儿,就要陷入瘫痪,西圣行事大部分时候还是求稳为上的。”

“第二个,说句不好听的,王爷您别见怪。”景寿先是朝着礼亲王告罪,才继续说道,“咱们能不能在这军机处上太太平平的干下去,要看西圣的圣意。”

“这是自然。”额勒和布说道。

“还要看越南的战局,之前北宁大败,朝中已经换了军机,如果接下去,还有大败,谁负责?自然是如今当政的军机处大臣们,这黑锅就轮不到恭亲王他们背了。”

世铎依旧是笑眯眯的,显然这一层他也早就想到了,所以才能够面不改色,相比较之下,额勒和布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筱山,你是知兵的,若是御前有什么好的意见,说出来无妨,西圣只会赞扬,但是别的事儿,就别插手了,免得底下的人,会错了意,做出什么坏事来,到时候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还是要问责咱们军机处。”

恭亲王冤枉吗?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世铎是清楚的,北宁大败,有蠢货会错了意,牵连到恭亲王,若是真的两人无矛盾,也不会至于有这样天崩地塌的事儿发生,说到底,还是因为两者不和,但又是实力悬殊,并非敌体可以对抗之,故此这样简简单单的罢黜了恭亲王。

礼亲王清楚自己的斤两,这是他难得是自知之明,何况慈禧太后对付宗室的手段多的很,盛京流放两个,宗人府圈禁了一个,菜市口杀了两个,这是血淋漓的教训,不能不当真,“我原本是不想当这个差的,但是当了这个差,也不希望灰头土脸的下台。”旗人最重视的就是脸面,恭亲王这样被慈禧太后毫不留情的抛弃,实在已经是颜面尽失了。“我不懂那个事儿,就不管了,横竖太后她自己有成见,左长沙是老军务了,万万错不了,咱们只要尽心尽力的安排好银子,给着人手,别的事儿调度好,就不会有板子打在咱们身上。”世铎这样说道,“今个我是真高兴,是因为镇南关大胜,这个大胜,起码保住了咱们,也保全了西圣,咱们刚刚当差的时候,太原、谅山失守,若是再丢了镇南关,咱们凭啥都别说了,直接上折子请罪此职就完了,保住了镇南关,咱们这些人算是都保住了,而西圣,也证明了,换了老六这件事儿,是再正确不过的了。”

光绪十年二月初一,冯子材率领一群初出茅庐的新兵蛋子,取得了镇南关·谅山大捷,虽然杀的法军不算多,远远没有刘永福在纸桥大捷所劝谏法军的人数之多,但是这是一次正面的对战,不仅鼓舞了士气,更是将法军在正面战场上不可战胜的神话给扯破了,报纸上自然不会说萃军所面对的不过是一千人的法军前锋,也不会说明之后是趁着法军主力夜间在谅山指挥混乱而把法军赶出谅山,只会说冯子材以近七十的高龄,带着两个儿子身先士卒,在镇南关外杀的血流成河,硬生生用人命拼出了这镇南关·谅山大捷。

说来实在是讽刺,中法两国虽然政体不同,但是行事的原则倒是差不离儿,法国的议会,中国的太后都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对难以接受的失败负责。北宁大败,致使大清国恭亲王为首的军机处尽数被开除,是为“甲申易枢”之变;而镇南关大捷,使得法国国内舆论哗然,他们的感觉好像是被人狠狠的甩了一个巴掌,感到了空前的耻辱,素来十分扯皮的法国两个一会迅速而快捷的通过了对于茹费里内阁的不信任案,超过百分之八十的赞成票让茹费里引咎辞职,这位堪称是第二共和国里面颇有手腕和政治才能的总理遭遇到了和他最崇拜的偶像拿破仑皇帝一样政治生涯中的滑铁卢,他从此离开了巴黎的政治圈,被中国打败之后,他再也没有爬起来,他成为了巴黎人民的笑柄,并且在老死之前凄惨地说道,“这些该死的中国人,毁了我的一生,葬送了法兰西的一切。”

新的总理还没有就任,但是骄傲的法兰西已经发飙了,他绝不能忍受一个东方的二流国家对于世界强国的不敬,从巴黎乡间的舞女,再到圣母院的神父,三教九流,无论是谁都在疯狂的叫嚣着,要给法兰西母亲的儿子们报仇,“议会通过了二亿法郎的军费拨款,用于在对中国的战争!”

第711章 波谲云诡(一)

茹费里就这样倒在了小小的镇南关前,而原本的驻中国大使艾伯特也遭遇到了悲惨的命运,由于他在中国外交事务上出现了这么大的失误,被新上任的法国第三共和国总理亨利·布里松发配到了北非利比亚吃沙子去了,他原本因为会凭借和茹费里的良好的关系,还可以保住自己的权势,但是很显然,他也要为中国对法宣战,以及镇南关的惨败付出了自己的到家。

亨利·布里松是一个激进共和主义份子,他在把臣民对于失败的怒火在推翻茹费里的统治之后还烧的猛烈的情况下,转移到了中国人的头上来,不仅通过了两亿法郎的战争拨款,更是要求在国内大肆征兵,提出“在越南的每一个平方公里上都要存在着法兰西的士兵”准备再从国内招一万人的队伍。

原先在越南北圻,加上一些越南的仆从军,大约已经在一万二千的军队人数,镇南关大捷杀敌数目有限,无非是几百人,法军的主力还是存在的,再加上从北非现在正在穿越印度洋的七千人北非援军,这样加起来已经是有两万人的队伍了,那么接下去,如果再征兵一万人,是要成为法国人自从普法战争之后最大规模的战争行动,不仅仅是在海外,在本土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