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翁,这四十万两的银子可不够啊。”张师爷慢悠悠的大声说道,他的耳朵聋,听力不好的人说话声特别的大,“您这五千人去了北圻,四十万两银子几天就没有了,您的眼界还是不够高啊。”看到了这么四十万两银子就满足了,眼力见可真低……
“省着用,能用一会了,我都帮着越南人去抵抗法国人的,他们总不能让两广的子弟兵们自己带干粮吧?有了粮草,这银子就能够省出来了。”曾国荃笑眯眯地说道,“我也不贪心,这银子够我在北圻折腾了的。”
“朝中的旨意,可是要各省团练去越南驻防,防止情况恶化,没有让大人动手的意思,这层意思,您可要领会的清楚啊。”张师爷颤颤巍巍地说道。
“这旨意我就听的迷糊了,张师爷不如帮着我参详参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东翁您还不知道?无非是东风西风罢了!朝中有不同的意思,所以这对外啊,就摇摆不定,又有人要议和,又有人要开战。”张师爷站了起来,拄着拐杖说道,“大人您可要选好地方啊,别逆风而行。”
“张师爷你的建议呢?”
“东翁你不是早就定了嘛,还假模假式的来问我。”张师爷鄙夷地说道,“你细想想,你自己个要怎么办,这就是知道了,这朝中站队,的确是需要技巧的,只是,这凡事当差干事,总是先顺着自己的心意了,再谈跟着谁干,是不是这个理儿?若是有一个一直拘着你的上司,只怕是当差也不爽利,这是一点,还有一点,您可千万别忘了,本朝上下尊卑最是严格,昔日西圣爷可是靠着一块同道堂玉玺就干净利落的把顾命八大臣拿下去了,她那时候几岁,如今几岁?垂帘多少年了?什刹海那位凭什么和她扳手腕,这样看着,站在那里您还不知道吗?老是拿这些来考验我,无聊透顶。要我说,您还是先紧着关心这两广的团练派什么出去吧,若是在越南丢了面子,那可真是笑掉我的大牙了。”
郭嵩焘从总理衙门出来,才听到了左宗棠要回湖南的消息,一听之下大惊,连忙去了左宗棠的赐邸,这里头已经是冷冷清清的,虽然左宗棠一向是冷言冷语,少和人交际的,但门前冷落成这副模样,实在是过了些,说实话,郭嵩焘虽然和左宗棠是亲家,可这感情也未见多少和睦,只是两人都受太后信任,又同为湘人,这才走的颇近。
他一来要问勤政殿的变故,此外也有别的事情要和左宗棠商议,径直到了左宗棠的书房,只见他一封封的查着书信,态度悠闲,未曾有贬黜出京的失意之感,见到了郭嵩焘进来,只是微微点头,“坐,倒茶。”也就不再理会郭嵩焘,直到把一捆书信收拾妥当这才抬起头,不过左宗棠惊讶的瞧见了郭嵩焘的脸色铁青,满脸都是冷汗珠子,一脸惊恐,不由得奇怪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我无非是回家扫墓祭祖,过几日也就回京了,何须如此震惊失落?”
“是啊,你只是回家祭祖,我根本无需担心。”郭嵩焘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失魂落魄地说道,“我想说的是鄂格,朴存公,你以为真的是法国人杀的鄂格吗?”
左宗棠不动声色,“真实情况是否是法国人杀的,是越南人,还是中国人,还是其他洋人,都无关紧要,最紧要的是朝廷认定了是法国人为了进攻顺化,扫清了鄂格这个绊脚石,所以动手刺杀了鄂格。我们需要的就是这个事实。”
“鄂格是您选的,西圣下旨派出去的,他是什么人物,大家都清楚,论起外交手段,只怕是连总理衙门里头的苏拉衙役都比不过,为什么把这样一个迂腐的人派到了越南,我先前不明白,如今我明白了,这就是让他去送死啊!”
郭嵩焘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朴存公,你是知道这内里的,你说说看,鄂格被刺杀到底是谁动的手脚?”
“这根本无关紧要,筠仙,我一早就和你说过,不能指望鄂格在越南有什么进展,越南的事儿成不成,关键还是要看中枢的意思,鄂格在越南露了这么大的脸,自然也要承担那么大的风险,法国人敢进攻顺化城,这必然就有了对付鄂格的法子,如今不管是谁干的,刚好可以按在法国人的身上,你是知道的,法国人敢暗杀外交使节,这是外交行为之中的大忌讳,他们一时间失了锐气,我们就可以好好操作外交事务,许多事情上我们就有了发言权和决定权,中法之间的事儿,筠仙你是最清楚的,除了苏伊士和越南,还有另外许多的要事需谈,如今你还在纠结这些东西做什么?还不准备着干正经事儿吗?”
中法除了左宗棠说的这两样事情之外,大规模的引进法国优秀的自然科学学术精英和购买学习大量的机械制造技术,两国货物贸易的关税谈判之外,南洋船政方面甚至已经在和法国人商谈打包购买位于马赛的一艘造船厂,这个造船厂购买回来,可以直接上马建造一千吨至三千吨持水量的商用轮船和邮船,这和军事上的水师建设似乎是没关系,倒是相关的技术是相通的。这也十分关键,法国人现在不是不愿意卖,而是要待价而沽,从战略意义上来说,博采众家之长,才是正确的学习科技的方式,左宗棠对着郭嵩焘的质问十分不满,他认为,郭嵩焘现在更需要做的,就是趁着法国人理亏说话不响亮的机会把这些事都敲定了才是最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