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出手倒是阔绰。”奕劻毫不忌讳,直截了当地说道,“送了一笔大礼来,我倒不好意思让他出去了。”
“贝勒爷交友广阔。”桂祥看着戏台上的铁镜公主眼神发散,可见注意力并不在戏台上,“三教九流都有交往,今日张提督不也来过略坐了坐吗?只是贝勒爷您架子大,无暇回府罢了。”
张提督就是安徽人张树声,之前任贵州提督,去年入京,如今是直隶提督,正是京畿地面上最有武力的几个人之一,他能来奕劻府上略坐坐,已经是奕劻极大的面子了,奕劻笑道,“可不敢瞧不起这些做生意的,哪一个不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他们每一日的吃食开销,只怕是比咱们一年的俸禄还要多,商人虽然是四民之末,可如今的商人,哪一个不是捐了大银子谋个出身?这个胡雪岩捐了江西候补道,又赏了黄马褂,还有二品的顶戴,若是论起咱们的差事,不论爵位,咱们还要和他平辈相交呢。”
“一介商人而已。”桂祥不屑的摇头,“凭他怎么样……”后头的话却没有说出来,奕劻不动声色的微笑,“他们自然是比不上咱们,可说到底咱们也是要过日子的不是,不靠着他们的孝敬,我这场面。”奕劻用下巴点了点这场内繁华喧闹,纸醉金迷,“怎么办的下去?”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只怕贝勒爷您要准备好应对了。”
“嗨,怕什么。”奕劻笑眯眯地说道,“他们也只是为了钱而已。”奕劻想到了极为重要的事儿,朝着桂祥问道,“贝勒爷,说到前,我倒是要多嘴问一句了,这八旗的事儿,西圣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
“贝勒爷您自己个在总理衙门当差,差不多是每天要见西圣的,怎么反倒问起我这个局外人来了?”桂祥用手捏了捏热毛巾,潇洒地笑道,“兄弟我虽然当着侍卫大臣,可这朝政上的事儿,是一概不知的。”
见到桂祥如此推得一干二净,奕劻倒是有些失望,“不过。”桂祥慢悠悠地说道,“单单瞧着那几位,一个载凌,犄角旮旯里跳出来的宗室,一个崇绮,什么身家性命都不要的承恩公,贝勒爷你还不知道,接下去是要动真格的了?”
“这方案如何,动不动真格,倒也无妨,若是就看怎么执行了。”奕劻说道,“世宗皇帝那样的厉害,要官绅一体纳粮,还要严查历年亏空,闹得人心惶惶,可这高宗皇帝刚刚登基,就把这些都免了,所以这方案如何,并不重要,就看能不能实行下去。”
“西圣想要做的事儿,有没有一件事儿没做成?”桂祥捧着盖碗,碗盖轻轻撇了撇茶水,吱溜喝了一口,摇头晃脑品了品滋味,“好茶。”他睁开眼对着奕劻说道,“既然是安排了这些人,那必然是要做一番事情出来的,不然岂不是白费了这么多的功夫?”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听说崇绮几个巴不得把事儿闹得大了去,公爷难道您不担心自己身上的这个爵位?”
“我担心什么?”桂祥笑道,“我已经是递减袭爵了,又不指望世袭罔替,俗话说,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他们不担心,我怎么会担心?再说了,我们家原本是小门小户,也不怕贝勒爷笑话,有了西圣在这里,什么吃的穿的都见识过了,日后若是没了爵位也和往日一般就是,倒是贝勒爷,如今是正儿八经的超品爵位,又有了郡王衔,日后当差得力,搏一个世袭罔替的王爵也不是没可能,眼下他们这么一搞,将来这铁帽子可就是难说咯。”
“还指望那呢?我若是痴心妄想,那可真真是不识时务了。”奕劻笑道,“兄弟心中,只是想着一件事,咱们亲贵自然不比那些旗下的泥腿子要指望着丁银过日子,大头还是在这爵位上来,宗室的爵位再减也是减不到底的,我这里有差事自然是不怕,只是怕子孙后代若是不肖,没有爵位的这份出息,只怕要饿死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贝勒爷担心个这些作甚。”桂祥笑道,“这都是往后的事儿,且顾及眼下就好,如今西圣啊,身边缺的就是能当差的人。”桂祥看了一眼李慈铭,聚精会神盯着戏台上的李慈铭耳廓动了动,“没瞧见高王二人?不过是几年工夫,生发成什么样子了?就到了如今的位置,别的人也是如此,我倒也不是夸自家的太后,她对人如何,大家都是看的见的。”桂祥丢了几颗榛果到了嘴里,拍拍手,“一个好汉三个帮,现在八旗的事儿,别人还不知道如何,支持的人怕是没有,但是,若是能够冲锋陷阵当一马前卒,这大功想必不会忘记的。”
奕劻若有所思,边上的李慈铭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若是要谈事儿,请往别的地方去,我还要静静听戏,不耐烦听你们絮叨这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