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万万不可!”庆海跳了起来,惊讶的喝道,“越南独立?万万不可!”
庆海正坐在总理衙门郭嵩焘的值房里头喝茶,郭嵩焘自从英法两国大使十年任期回来,就进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担任分管外交诸事的协办大臣,前些日子又加了礼部尚书衔,是正宗的朝廷重臣了,郭嵩焘见到庆海的反应,不由得苦笑,“中堂你先不听一听后头的?”再发表自己的意见?
“后头有什么好听的,这些洋鬼子,吃相都是一样的难看。”庆海摆摆手,“无非是什么驻军、开放口岸、赔款什么,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只要听到这第一条,越南独立?嘿嘿,就知道要完蛋。”庆海没有说谁完蛋,只是再问,“这事儿,外头都知道了?”
郭嵩焘摇摇头,“还不知道,西圣吩咐让李莲英给咱们的。”
“洋人们就是如此。”庆海摇摇头,感叹了一句,“这签订条约的内容还好没传出去,只要传出去了,那么海内沸腾,世人哗然是少不了的了。”
“说起来,法国人和如今的阮朝渊源颇深,他们插手越南之事,原本也是正常。”郭嵩焘知道法国人在南边多年来的举动,“南圻是同治元年就给法国人都割去的,又赔了巨款,这都二十年了,上面就商定了许多法国在越南的特权,若是算起来,咱们可不算什么宗主国,还不如法国人强势。”
“同治元年?”庆海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您也说是二十年前了,那时候西圣才刚刚垂帘呢,总理衙门也没有像您这样精通外交的大拿,国内的太平天国自顾暂且不暇,哪里还有空顾忌外头?总理衙门无非也是就买买买,买火枪买军舰买火炮,能把南边的叛乱,中原的捻军,后来的白彦虎阿古柏先搞定了就是不错了,哪里有空顾忌什么越南人的破事?我就说句实话,若是苏禄国不是运气好,加上西班牙势衰,被西圣看中了,要在藩属之中立威,老早被西班牙人吞了。”
“这也是同治七八年的光景了,这第一条,是苏禄国王对着天朝忠心耿耿,凡事知道轻重,算的是标杆。第二条,还是北洋水师初具规模,可堪一战,这后头,敲打日本国,也是一样的法子。那时候给法国人占了便宜,咱们也只当做看不见,如今时异势殊,处置外国的事儿自然有所不同,你就看着好了。”庆海微微冷笑,他似乎明白了这时候为什么还对着外头保密的缘故,“嘿嘿,如今可是有人要倒霉了,筠仙,你说如今,谁敢说把越南就放在一边不用管了?”
郭嵩焘点点头,“是啊,如今可谓之是国大民骄了。”
同治年以来,对内平息叛乱,对外开疆扩土,稳定苏禄琉球,助浩罕复国,购买金州,攻占北海,凡此种种,无一不昭示军力强盛,军力强盛,对外屡战屡胜,人的心气劲儿就提了上来,对着洋人们之前的软骨病也少了许多,除却对着英法德三国的人还算恭敬之外,别的小国洋人眼皮子都不夹一下,以前是谈洋色变,如今又走到了一个另外的极端,倒是觉得西洋诸国只是和天朝平起平坐罢了,指点江山,诸国之中也只有英国在中国之上,别的根本不算什么,北海之战之后,第一次通过战争开拓疆土,这又是极大的催化了老百姓的自信心。
“光绪元年以来,北海之战一直没有停过,大大小小的冲突,一直在进行,逐渐蚕食之下,北海已经差不多囊括其中,沙俄虽然如今已经有些衰落了,可我久在欧洲,知道他有欧洲宪兵之称,哦,宪兵,就是咱们的警察一般,什么事儿都要去管的。法兰西皇帝,欧洲的皇者拿破仑一世就是败在沙俄的手上,咱们虽然在北海之地胜了俄罗斯一手,究其原因还是俄罗斯东西难以兼顾,东方不能布以重兵罢了,就说在中亚,中亚三汗国,除了浩罕靠着新疆还算景气之外,其余的两个汗国,可只剩下各自的王城还在自己的手里了。可见俄罗斯对中亚之地,远远超过北海的渴求。”
“可咱们不能这么说。”庆海喝了口茶,“凡事有那些清流御史们泼冷水呢?咱们不用多说什么的。”
“是不用多说,可咱们不能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郭嵩焘担忧地说道,“西洋人,还是不能小觑的,咱们和他们还有距离!”
“可咱们也不能表明对外疲软的意思出来。”庆海迅速地说道,“你也说了,如今是国大民骄,容不得对外过宽,谁对外过宽就是卖国贼,你若是说昔日,英法两国攻入大沽口无人敢吱声,如今倒是好了,人人都是喊打喊杀,你我只要说那么一句,随越南跟着法国人去吧,明日那些同文馆和京师大学堂的学生就敢堵住咱们的府邸门口,破口大骂了,越南,可还是咱们的藩属呢!”
郭嵩焘苦笑,“北边一直在打仗,难不成,接下来还要和法国人打一仗?”
“那不是咱们关心的。”庆海挥挥手,“我接下去还要弄册封土尔扈特部和漠北蒙古的清单,别的事儿,我不想管,再说了,我又不是军机处当差的,管我什么事儿呢?”庆海有些怨言,旧年太后简拔他进军机,但是被恭亲王以“资历不足,未经督抚任职”为由挡在了飞云轩之外,这时候他还犹自愤愤,“看来只能是浪费你的口舌了,筠仙,你觉得法国人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是真的要越南之地?还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