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人倒也罢了,都是寻常人,只有一个陈中堂亲自来了,王爷还在洋人那里,就不得见,只是说下次再来拜访。”

听到陈孚恩的名字,恭亲王不由得冷哼,“哼。”边说着恭亲王把脖子上的扣子解开,又把马蹄袖的袖子放下来,“夜猫子进宅,没什么好事,这会子,他倒是想起我是领班军机了?”

“主子爷说的什么话。”外管家连忙赔笑,听到恭亲王这句话的语气,他就知道,下次就算陈孚恩再来,王爷也一定不见了,“外头的人都说开了,如今主子爷和宋朝的八贤王是一模一样儿的,总理朝政,擎天保驾第一功臣,这些话虽然有些滑稽,可到底是差不离儿,若不是王爷这些年这么撑着,这能有这样兴盛的局面?换成谁都不成,也就是王爷这才能施展一二呢!”

恭亲王神色缓和了些,主仆二人绕过一大座通天玲珑凌云欲飞的太湖石,外管家还在拍马屁,“就不说别的,这督抚进京述职,谁敢不来第一个拜见主子爷?也不怕主子爷给他们穿小鞋?还是主子爷仁厚,就说这曾国藩罢了,这么多年的两江总督当下来,谁都眼红,谁都要让他挪挪位子,就主子爷看着他有大功,这才让他当着,若不是主子爷,如今都不知道什么光景呢!”

恭亲王哈哈一笑,他素来自诩劳苦功高,同治新政都是自己一手主持的,外管家的一席话,恰好让恭亲王十分得意,“好了,你这油嘴滑舌的,出去当差吧,陈孚恩若是再来,你就带进来,这朝廷大事,闹脾气是没用的。”

“嗻!”外管家打千行礼,“缅甸送来了上好的翡翠,眼下已经送到福晋那里了。”

恭亲王有些奇怪,这缅甸许久不朝,怎么又会突然上供翡翠,不过这个事儿问一个下人也问不出来,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绕过几棵开的正艳的合欢树,到了嫡福晋瓜尔佳氏的正屋里,瓜尔佳氏正在几个嬷嬷仆妇的陪同下一起挑着什么,见到恭亲王进来,笑道,“王爷这会子怎么来了?洋人的事儿这么快就谈好了?”

恭亲王不说话,让瓜尔佳氏的几个丫鬟给自己换了一身居家的衣裳,又用井水抹了脸,这才觉得神清气爽起来,盘腿坐在炕上,喝了碗冰碗,这才对着瓜尔佳氏说道,“洋人的事儿没谈好,没法谈,这就早些回来了,你在拾掇什么东西?”

“这不是恰好缅甸送来了翡翠吗?我呀寻思着这中元节礼还没献上去,就把上好的翡翠挑几块出来,再寻别的玩意,献给太后。”

恭亲王脸上一僵,恰如冰碗里残留的冰屑在夏日的热烈下瞬间不见,恭亲王身子靠在垫子上,手无意识得敲着炕几,“这中元节礼嘛,是该送,不过若是送了翡翠,下次没了如何是好?缅甸的翡翠可不太多,这些年都没有,就今个才来了一次,也不知道如何,就怕太后看上眼,要咱们府年年上供,那就是抓瞎了。”

瓜尔佳氏听到恭亲王说的在理,不由得连连点头,“老爷说的在理,那就再挑别的就是。不过论心意,还是当年王爷亲自射了一只红狐狸制了围脖献给太后,这才叫心意呢,比别的比不上,今年元旦我进宫朝贺,还瞧见太后围着呢。”

恭亲王微微出神,“红狐狸吗?”随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就呆在了那里,还是瓜尔佳氏见恭亲王许久不说话,抬起头叫了几声,恭亲王这才回过神来,“你整日里这么操劳,这翡翠我叫人好好做一套头面给你,剩下来的给大姐儿,她成日进出宫内,若是穿着小家子气,定然要被那些势利眼看低了。”

“是。”瓜尔佳氏被恭亲王一带,顿时忘记了那只红狐狸,这又忧心起自己大女儿的事儿来,“王爷,这大姐儿如今已经是十七岁了,宫里头怎么还没消息?我上次也和钟翠宫那位说起过,倒是也没什么下文,大姐儿可是十七岁了。”

恭亲王哑然失笑,摇摇头,点了点瓜尔佳氏的鼻子,“你啊,真是淡操心,还怕大姐儿找不到好婆家,别说是我的大女儿,宫里头太后还宠着他呢,只怕这八旗子弟任她挑,太后早就说了,这大姐儿的婚事,不急,要慢慢挑,第一个就要大姐儿自己喜欢,咱们这种人家,是没有盲婚哑嫁的。”

“可毕竟是不小了!”

“太后的话也没错,想着多留她些日子,将来出嫁了,到了十王府,可就没那么方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