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蘅身姿漂亮地从床上腾起,小脸泛红:“醒了,等我穿衣!”
沈姑娘站在门外唇角勾起清清淡淡的笑。
看见这笑,柳琴柳瑟相视一顾,不约而同为房里的小将军感到担忧。
小将军好惨,怎么翻好像都翻不出她家小姐五指山。
匆匆忙忙穿好衣袍,不好教她久等,池蘅大步迈开。
门敞开,清和散漫挑眉:“怎么睡到这时候?”
池蘅身子一僵:“我、我也不晓得啊。”
柳琴柳瑟守在门外,清和步子优雅地入内,似笑非笑看着她可疑的小红脸。
看得小将军无地自容这才大发慈悲地移开视线,起身为她打开花窗。
“我房里有册话本不见了,你拿了吗?”
她二人很多时候不分你我,不客气里带着满满的亲昵。
“啊,我拿了吗?”池蘅‘恍然大悟’:“哦,可能是拿错了……”
她折身往枕下翻出那册害她做了半宿混账梦的话本子,回眸,顶着眼下罕见的淡青,义正言辞:“婉婉,以后你还是少看这些东西。”
“哦?”清和一脸纯然:“我看哪种东西了?”
池蘅摸摸鼻子,面红耳热:“我知你荤素不忌,但这也太……”
“太什么?”
小将军回想昨夜看过的妖精打架,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沈姑娘唇微弯:“这就是你夜里没睡好的原因?阿池,你别是春心动了罢?”
“嘶——胡说!”
清和接过话本不再逗她,省得逗恼了再花时间哄,步子挪开,顾自为池蘅整理混乱的床榻。
看她忙碌的身影池蘅心里暖暖的,揉揉脸喊丫鬟进门。
收拾好,两人迎着春光悠闲出门。
胖婶家的汤馆开在北市,北市热热闹闹各种小食眼花缭乱。
来此的人多是为了共同的一字——吃。
“婶儿,来两碗酸片汤!”
“好嘞!”
池蘅拉着清和就坐,细心为她擦净长筷:“其实不脏的,胖婶家馆子生意好,一是手艺好,二就是干净。有次我偷溜进她们后厨,啧,当即就喜欢上这地方了。胖婶一家子都是细致人。”
“我还一个字没说呢,你就知道我嫌弃了?”
“这可没准。”池小将军还记挂清早被捉弄那事,撇撇嘴:“我算是晓得了,你要是坏起来,真正的坏人都会被你吓跑。”
“那谁是真正的坏人?”
池蘅心道:总不能说是我自己罢。
她哼了哼,没接话。或许那声“哼”就是明明白白的回应了。
“你说我坏,那你觉得好不好看?”
她俏白的小脸噌得被染红,面若朝霞,心里自动将婉婉的话补全:你觉得我留着那话本不好,那你说昨夜的话本好不好看?
不错眼瞧着她,清和竟后悔在这人来人往的地儿出言调戏。
这样害羞的阿池,偷着看,藏着看,光明正大看,都该给她一人看。
一股热气堵在池蘅心口,不合时宜的想起看那档子事时脑子里想的全是她切开黑芝麻馅的俏青梅。
一想到她对婉婉这样那样,她腿肚子发软,匆匆低下头:“还行罢。”
“酸片汤来了——”
池蘅如释重负地松口气,笑脸扬起:“多谢胖婶。”
胖婶是个胖胖的女人,热情爱笑,衣裙素净找不到半点油污。
她认得池蘅,当年活蹦乱跳爱吃喝的小将军没少为她带来深刻记忆。
胖婶笑起来有着和她年纪不符的小虎牙:“这位就是三公子的未婚妻罢,哎呦,怎么长得,一顶一的标志!”
清和将门贵女,温婉大气,闻言抿唇笑,赞道:“胖婶好眼光。”
笑眯眯的胖婶挑眉高看她一眼:不愧是能和小将军坐在一块儿、跑来北市吃几十文一碗片汤的姑娘。
听着外人说婉婉是她未婚妻,感觉挺新奇,还有点说不出来的小鹿乱撞,池蘅美滋滋地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闲话家常两句,胖婶要照看生意,酸片汤更要趁热吃。
人走后,池蘅左手捏着筷子,右手握着小瓷勺:“婉婉,你那份再滴些麻油更好吃。”
“我不想动。”
她懒劲冒上来,懒洋洋轻睨池蘅,脸颊莹润白皙,好看归好看,比常人还是少了些血色。
池蘅放下竹筷瓷勺拿起麻油罐在她碗里点了几滴:“可惜你不爱吃辣。”
她自个碗里倒是飘着一层红红的辣油,配上切成碎末的清爽小菜,吃完能出一身汗。
清晨,两人面对面尝着口味不同的片汤,记忆里的小食再次入口,还是很酸。
但看阿池红扑扑着小脸进食,没有世家饭桌的讲究,自由活泼,与当下市井气相融,在这里没有什么大将军之子,饶是一身光鲜,她的气质也与纯朴的民生互包互容。
清和打心眼里想:即便阿池不为‘池三公子’,像她这样的人,长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好。
“嘶,好辣,又酸又辣,好多年没吃还是很好吃。”池蘅不停嘶哈气,手作蒲扇,在沾满油水的唇角扇风。
看着看着,清和笑了起来,也学着她的样子弃了瓷勺,端起青花碗痛痛快快喝一口酸汤。
酸得牙快倒了。
心里却甜滋滋的。
酸过之后,酸汤的清爽才在口齿蔓延。
清和后知后觉,原来不是酸片汤不好吃,是她当年吃法不对。
市井冒着白烟、大锅煮出来的东西,要糙一点,入口才能尝到真正的滋味。
“爽翻了!”池小将军吃完自己那碗,见清和以格外温柔的眼神注视她,也不知瞧了多久,她一怔:“怎么了,不好吃吗?”
也不是不好吃,挺好吃的。清和脸皮微红,摇摇头:“太多,吃不下。”
她一声“吃不下”,池蘅小脸通红,暗斥自己怎么又在耍流氓——不过话本的确是那样写的,她昨夜刚看完,印象还深刻,不能怪她多想。
没多说,她顶着张小红脸端过清和手边的青花大碗,往里面放好足够的辣子,埋头吃得热火朝天。
“哎,你——”
你别吃啊。
清和耳尖红润,波光潋滟的眸子盯着她不放,那声到嘴边的劝阻被咽回去。
她心里暖暖的,一瞬间竟爱上这种缭绕喧嚣的烟火气。
最后一口酸汤喝尽,池蘅暗暗琢磨:她这样……算不算吃了婉婉的口水啊。
啊,不能想下去了。
都怪婉婉,话本不藏好,荼毒她清纯幼小的心灵。
她唇角上翘,牵着未婚妻的手走出汤馆。
春光明媚,柳绿花红。
“还撑吗?”清和问道。
“还好,多走几步就好了。”
正是长身量的时候,胃口渐大,池蘅揉揉肚子,没放在心上。
她一夜未归,吃完早饭总要回将军府一趟,送清和回到【别苑】,步行回家。
目送她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那道身影,清和转身回房。
或许下一次还可以约阿池尝尝胖婶家的豆花、胡辣汤,也不知除了她,阿池还有没有抢过其他姑娘的碗……
……
迈入将军府,迎面而来一支鸡毛掸子,池蘅灵巧避开,眼睛睁圆:“娘!你干嘛!”
“你问我干嘛?”池夫人瞪她一眼:“你还知道回来?今晚怎么不睡在那边?”
啧!
这喝酸汤的是阿娘才对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