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沈清和沉默的眉眼,她挠挠头,心下不解,很是委屈:“姐姐,笑一个都不行吗?”
看着她无辜纯真的眼神,清和在心里问道:非至亲至爱,你凭什么就能为我去死呢?
池蘅得到了她的笑,却始终觉得这笑和先前不同。
具体差在哪,她想不明白。
不过她当务之急是努力养伤,不宜多思,上过药,药效发作,很快昏昏睡倒石床。
看她睡得香甜不曾设防,沈清和敛衣坐在床沿,指腹轻抚她稚嫩白皙的脸庞。
褪去那一身傲骨,峥嵘倔强,阿池,还是太年轻了。
这不怪她。
并不是每个少年人都能在热血激昂的年岁看清自己的心。
多少人糊里糊涂,开心了笑,难过了哭,看不清自己的心,同样也看不清别人的心。
所以会有悔恨,会有遗憾,无论男女。
关好石屋的门,照例往门口撒下一些驱虫赶兽的粉末,她回头望了眼,脚步加快往河边走,准备下河捉鱼。
做好简易的鱼叉,她脱靴去袜,卷起裤腿往浅水河去。
山谷少有人来,风景优美,野生野长。
站在岸上,借着日光尚且能瞧见里面肥美游动的鱼儿,人站进河水,水波荡开,鱼儿受到惊扰四下逃散。
河水清凉,清和忍耐着将自己站成一棵树。
她没阿池厉害,在这事上唯有用笨法子。
杀敌讲究一击必中,捉鱼也是如此。
见她很长时间没动弹,有胆大的鱼儿重新溜回来绕着她小腿游来游去,清和只当自己是木头人。
又过去很久,游在周边的鱼儿越来越多,她捏紧手上的鱼叉,看准了其中最为鲜美肥嫩的一条,快准狠地刺下!
水花泛起,鱼叉的尖子刺穿鱼身,惊得剩余的鱼儿四处乱窜,甚至蠢笨的还撞上清和脚踝。
她的能力仅够抓这一条鱼,并不贪多。
静静站在河水,等发僵的小腿血液慢慢流通,麻劲散去,拎起鱼叉往岸上走。
之后刮鳞剖肚,很是费了些时间,待处理好,天色渐渐暗下来。
想到陷阱里可能会有的猎物,清和再次出门。
来到陷阱处,深坑之内被尖木刺中的芦花鸡微弱呻.吟,瞧它挣扎的力度,估计是刚落网就被伤到要害。
将倒霉的芦花鸡从里面捡起来,她唇畔微弯,拎着鸡,凝神苦想杀鸡的步骤。
要让她用毒毒死一只鸡,简单。让她杀鸡,恐怕难了些。
杀鸡比杀鱼在她这还要难,可阿池身子虚弱要吃些肉食进补,清和脸一沉,看着那气息奄奄的芦花鸡,嘴上道了句“天可怜见的”,心里却想着:好肥一只鸡,今日必吃了你!
鸡血溅了满脸。
夕阳西下,柔和的光晕倾洒,少女丝毫不在乎身上的狼狈,埋头忙碌。
池蘅一觉睡得沉,睡梦里被一阵肉香味馋醒,肚子咕咕叫。
“清和姐姐?”
喊第一声时没人回,待要喊第二声,沈清和急急忙忙拐进石屋:“怎么了阿池,伤口又疼了?”
她背光站着,并不靠近。这样的距离令池蘅恍惚了一下。
待看清她衣裙染血,惊得立马坐起身:“受伤了?谁伤的你?”
她急着下床,伸手去拿刀,一副要和人干仗的架势。
走出两步,一滴冷汗从额头迅速滚落,强忍着,没教自己当着人的面龇牙咧嘴。
池小将军动作太快太猛,等清和赶过来,她已经疼得呼吸一滞,险些晕过去。
裹好的伤口又崩开,清和劈头盖脸斥道:“你急什么?”
她吼得池蘅一愣,忍着疼凑近了,鼻子微皱,这才发现衣裙沾染的不似人血,倒像是……鸡血?
联想醒来时闻到的肉味,小将军心放回肚子里,弯眉浅笑,省得再挨骂,嘴里“哎呦哎呦”喊疼。
鲜血濡湿肩膀处的衣衫,清和见了,深恨自己冒失,可恨也晚了,她叹口气,扶着池蘅往石床躺好:“我本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成了惊吓……”
她愁眉紧锁,颇为自责,更有两分好事办砸了的窘迫。
熟门熟路扒开小将军衣领,半点旖.旎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重新裹好伤,她幽怨地望着池蘅:“你什么时候才能要我省心一些?”
这样的沈清和,衣裙沾染鸡血,鬓发凌乱,头顶沾着零落的鸡毛,嘴里说着埋怨的话。
落在某人眼里,其实并不落魄,倒像仙子大发慈悲地从云端降落,浸染人间鲜活的烟火气。
她心中动容,感激婉婉能为她做到这份上,心窝发暖,语气软得不能再软:“姐姐,我饿了。”
一句话,堵得清和埋怨的力气都省了。
她故作嗔恼:“我烤的鱼、烧的鸡,没你的份。”
话音刚落,她脸色一变,单手扶额:“坏了!”
人匆匆跑出去,单薄的身影仿若一阵风能将她刮跑,池蘅有心提醒她跑慢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真是稀奇。
相识多年她极少见婉婉这副风风火火的样子。
甚至被骂,她也觉得好。
躺在石床美滋滋笑了几声,池蘅饿得脑袋发昏,嘴里喃喃:“姐姐,好没好啊……”
她这般恃宠而骄,沈清和除了宠着还真没半点法子。
绝口不提自己捉鱼杀鸡的辛苦,她挑去鱼刺拿干净扇叶包好鱼肉递过去:“多吃点,不准浪费。”
她前面还说烤鱼烧鸡没池蘅的份,池蘅记得真真的。
年少风流的眉目撩人而不自知:“姐姐,你怎么能拆自己的台呢,这我怎么好意思下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