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斯年离开后,赵乔安就被安排到了一旁的偏厅休息。
偏厅里有摆好的茶水点心,还有钢琴小提琴等乐器,一台古董胶片机和一些老式唱片。赵乔安让人拿出一片摆进唱片机里,竟还能播出音乐。
她就一人坐在里面喝茶吃点心,随手从旁边的书架上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如果不是还惦记着许斯年和他爸的见面,现在的赵乔安倒是在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
一本册子还没翻完,偏厅虚掩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她以为是许斯年来了,正要露出一脸笑容起身迎接她,却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年轻女人。
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年纪,五官长得还算明艳,却堆满了锯傲的神情。她居高临下望过来,冷哼一声:“你就是赵乔安?”
来者不善。
赵乔安不由微微一笑,点头道:“我是赵乔安,你呢?”
“我是梁许。”
“梁许?”赵乔安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低下头去重新翻起了书。
她这态度意味不明,虽未明说但拒绝往对方交流的意思已是十分明显。
梁许一下子就被她给激怒了。
“你就是许斯年那个没有感情的联姻对象?”
赵乔安一听微微皱眉。原本她以为这姑娘是许家的什么人,但一听她不姓许又见她一上来就对自己颇不友善,便觉得她该是某个心仪许斯年的世交之女。
于是她挺直背脊故意露出点小得意,点头道:“对,我是他的未婚妻。请问你又是他的什么人呢?”
“我是他妹妹。”
“妹妹?”
赵乔安一愣,突然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那位小夫人生的女儿吧。
刚才许老爷子怎么说来着,谁都越不过许斯年去,无论他爸跟别的女人生多少孩子,都不可能姓许。
所以这位梁小姐是随了母姓了。
赵乔安这么想着,嘴角不自觉地就噙上了几分笑意。这笑容看在梁许眼中不由令她火冒三丈。
她什么意思,是不信她是许斯年的妹妹是吗?
从小到大这都是梁许的痛点,明明都是许景山的孩子,凭什么她不能姓许,不能被承认,不能继承这偌大的家产泼天的富贵。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现在连这个未过门的嫂子都对她嗤之以鼻,可见在许斯年和许家的心里,她跟她妈根本什么也不是。
梁许气炸了,恨不得直接扇赵乔安两耳光。但是她不敢,这里是许家,许老爷子和许斯年都在,她敢动赵乔安一根手指头,别说老爷子她哥就能要她的命。
即使他根本不爱这个女人,娶她也不过是为了完成老爷子的催婚。
一想到这里梁许的心情不由又好了起来。是啊,她哥根本不爱她呢。
梁许走进偏厅,也从书架上拿了本来,坐到赵乔安旁边的椅子里,装模作样打开了那书翻了几页后,突然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赵乔安知道她这是在勾引自己发问,于是配合地瞟了她一眼,却始终不开口。
梁许等了几秒就不耐烦了,只能自己主动说道:“其实我挺同情你的,真的。”
不给赵乔安反驳的机会,她立马又接一句,“毕竟我哥心里爱的人不是你,哪怕给了你许太太的名分,你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我哥订婚后一年没回来,你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吧。他平时对你是不是很冷淡,连个笑脸都没有?”
赵乔安认真回忆了一番最近许斯年对她做的种种,只觉得叫他lsp都是便宜他了。
根本就是个臭流氓,每天变着花样地亲她摸她,就差搞大她的肚子让她当他孩子的妈了。
如果这样也算冷淡的话,这世上大概就没有热情的男人了吧。
赵乔安老脸一红,没好意思说出口。梁许见她脸红却以为自己说中了对方心事害她不好意思了,于是愈发得意。
“我就说我哥这人长情得很,虽然是学生时代的感情了,但他这么多年不肯找女朋友,肯定是还对那姑娘念念不忘。没能和对方修成正果,应该是他最大的遗憾。你要小心啊,搞不好以后我哥碰上那姑娘,还不知道会旧情怎么复燃呢?”
赵乔安听了这话虽然没什么醋意,但还是好奇地追问:“那姑娘去哪了?”
“听说出国了,但搞不好很快就会回来呢。他们是高中同学,你也知道初恋最是难忘。”
这最后一句赵乔安很是认同,于是点了点头。
梁许见她这样也是意外:“你、你不介意?”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初恋有点小失落,但赵乔安心里也并不怎么难受。过去就过去了呗,现在跟她如胶似漆就可以了。
梁许不以为然:“别看现在他看你年轻漂亮可能会对你好一点,一旦那个女人回来了,说不定勾勾手指我哥就跟她跑了。”
“应该不会吧,你说她是你哥高中同学,那应该跟你哥一般大了。三十岁还是二十岁你哥应该会做出正确选择的,男人嘛都喜欢年轻漂亮的。”
这本是一句调侃的话,但听在梁许耳朵里格外刺耳。她妈就比她爸小了好多岁,像刚才最后那句话她从小到大也是没少听。
通常别人说这话的时候还会附带一个白眼。
梁许的火蹭地一下就冒了上来:“你别太得意,我哥那么喜欢那个女生,到时候妥妥甩了你。”
“那女生漂亮吗?”
赵乔安悠悠地来了句,梁许下意识就回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那你们关系也一般啊。”赵乔安一脸恍然大悟状,“也是,你姓梁他姓许。看不出来许叔叔还挺开明,没错我国法律规定了,妈妈也有冠姓权,这样很好。”
好个屁!
梁许气得快冒烟。她要是能姓许还会委屈自己姓梁吗?她到底知不知道姓许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自己顶着许太太这个名头走出去会是何等的风光。
这女人是不是个二傻子?
赵乔安看她鼻子要喷火的状态满意地笑了。
没错她就是故意的,从梁许报出名字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这小姑娘的心思,所以轻易就能抓住她的命门。
一个姓氏就能击中她的痛点,这感觉还挺爽。
谁叫她不识趣非要上她跟前来说那些刺耳的话呢?不知道现任最忌讳的就是前任吗?
梁许就是个二百五。
赵乔安刺了她一通后心情极佳,合上书起身准备去花园走走,刚走到门口突然见几个佣人一脸紧张地从门前走过,见到她的时候神情明显不对。
赵乔安不解,立马拦住她们的去路:“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少爷……”
“少爷跟老爷吵架了,少奶奶要不要去劝劝?”
一个话刚说完另一个便伸手扯了下她的衣袖,显然不想说太多。赵乔安没再追问,问清了许斯年现在人在何处后便匆匆走了。
两个佣人就窃窃私语,一个埋怨另一个:“你拉我干嘛。”
“你跟少奶奶说这个干嘛,想让她过去挨炮火啊。”
“我没想那么多,再说了少奶奶劝两句说不定能劝和呢。”
“能就有鬼了。”拉人那个扫了眼从偏厅里走出来的梁许,给了对方一记眼神。
后者了然点头。也是,有小夫人和梁许还有刚出生的那个小男婴的存在,少爷跟老爷的关系就永远缓和不了,谁劝也没用。
除非死掉的夫人复活,否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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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乔安赶到书房的时候里面已是满地狼藉。门口站满了想进去劝又不敢的管家和下人,还有人在商量要不要去找老太爷过来,却被许斯年回头狠狠瞪一眼,立马吓得噤声。
赵乔安也被这样的许斯年吓一跳,却不顾恐惧立马拨开人群冲了进去。
“你、你这是怎么了?”
赵乔安看着许斯年额头上不停往个冒血的伤口,心疼得都快掉眼泪了。立马从包里翻同手绢替他捂上,又着急忙慌要去找药箱。
“得送医院吧,要不要缝针?”
许斯年却一伸手直接把搂着她的腰拽进自己怀里,浅浅一笑:“不用,没事儿。”
“这怎么没事呢,你说你说话就好好说,不要打打杀杀的。现在不比从前了,法律是很严格的,伤人是要坐牢的。你也不想吃牢饭吧。”
赵乔安口中指责的是许斯年,但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在场的人都清楚。
许景山气得胸口直喘。
儿子要娶的这小丫头片子果然不是省油的灯,瞧那一张嘴厉害的,还敢用坐牢威胁自己。
他是许斯年的亲爸,就有资格打他。别说打得他头破血流,就是打死他他也不能说半个不字。
不懂礼数的东西,他这个当爸的想娶个老婆还得看儿子的脸色征求他的同意?不过想给梁许的妈一个名分而已,这么些年来他就是横插一杠不让他如意。
现在儿子都生了,竟也不许上许家的家谱不许姓许,还没有没天理。
更可气的是,他一心为他着想,让他蹬了赵乔安这个被扫地出门的冒牌货,给他再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人家结亲。可他呢,好心当成驴肝肺,真是气死他了。
许景山看着儿子血流如注的额头还是觉得不解恨,只觉得他这是活该,正准备当着未来儿媳的面再摆一摆当爹的谱儿,却见许斯年冷冽的目光朝自己望了过来。
许景山脖子一紧,到嘴的话就咽了下去。
他本性风流斯文,其实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狠人。从前许家多是他父亲的威名在撑,如今儿子是青出于蓝,不论手段谋略还是狠辣程度都远胜于他。
他刚才站着由他打不是因为怕他,也不是因为父权,完全就是给他一点面子。
但现在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在说,这面子他要收回去了。
许景山的冷汗涮地就流了下来。
果然下一秒许斯年的声音便在房内响起,打破了凝重的寂静。
“您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您说得对,这个家确实需要一个当家的女主人。所以我会尽快跟赵乔安完婚。您不必担心许太太的位子空悬太久。至于其他人……”
许斯年环顾一周,冷笑出声,“少做梦会活得安稳些。”
说完他搂住赵乔安的肩,走出了书房。
身后是许景山的无能怒吼:“你个混账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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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赵乔安还是心疼得直掉眼泪。
“怎么办,血止不住的话还是去趟医院吧。伤口这么长会不会留疤啊,要是感染了怎么办?”
许斯年一把攥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没事儿,一会就好。”
“怎么可能那么快,我刚才看得都吓死了。你衣服上都是血,你都不觉得疼的吗?”
“不疼。”
不过是被烟灰缸砸破头而已,有什么可疼的。他小的时候挨过的打比这个疼多了。
母亲发起病来总是往死里打他,经常把他打得浑身青紫,有几次还把幼小的他打得几乎昏厥过去。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不喊疼,好像那时候的痛觉神经早已被切除,人也跟着麻木了。
还有他爸虽然不怎么动手,但从小找人训练他的那些项目,比起挨打辛苦一百倍一千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