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从皇帝到后妃

孰料,云汉一把将圣旨丢开,目光堪称凶狠地朝宋棂大步流星走来。

宋棂吓得连连后退。

云汉将他一把抱住,几乎要勒紧怀里:“我不想做皇帝,我从没想过做皇帝,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做皇帝了。”

宋棂推拒,却力不从心,他根本不是云汉的对手。

“我在桓国听说你立了太子,以为你不要我了,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

宋棂推拒的动作一顿。

“是我自以为是,原谅我。”

“从今往后,你还是雍国的皇帝,我永远是你的臣子。”

“臣子?”宋棂的声音在他胸前想起,云汉这才意识到自己抱太紧了,连忙将人松开了些。宋棂抬头,鼻子上还留有被压到的红痕,“谁家的臣子会一心想着往龙床上爬的?”

云汉面色一赧。

宋棂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皇帝我是不会再做的。”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出生在普通家庭,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度过一生,豪门继承人抑或是一国之君,都非他所愿。

前世他可以说是众叛亲离,这一世又遭遇枕边人背叛。即便云汉说了是误会,宋棂也不觉得能够一笑而过,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身居高位,实在是太累了。

他受够了,他要做一个普通人,既然云汉说了不杀他,何不放他离开,安度余生。

宋棂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云汉矢口否决。

“做皇帝不好吗?锦衣玉食,无忧无虑。”

“但会被人逼宫。”

“我说了那是误会!”云汉几近崩溃,他总觉得小皇帝不会再相信他了,“是我一时冲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相较之下,宋棂冷静得近乎冷漠:“我从未怪过你。”

这是大实话。毕竟原著让他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得知云汉逼宫的时候,他有失望有伤心,却觉得一切都是情理之中,并无多少责怪。只是有一种命运果然难以逆转的悲哀,而这种悲哀也在云汉说并不打算要他的命之后消散了。

宋棂说得真心实意,也并不想让云汉有心理负担,只可惜,云汉似乎大受打击。

宋棂见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顿感无奈。

“其实,这皇位本就不该我来坐。”

“我并非宋氏血脉,先帝没有生育能力,便丧心病狂地让我母后怀了金吾卫的孩子,我身上流的是某个官宦子弟的血,是罪孽。”

“而你,即便生母是宫女,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室血脉。”

云汉已经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宋棂的身世竟会如此离奇:“那,你的亲生父亲……”

“不知道。”宋棂轻描淡写,“父皇找来的金吾卫太多了,连我母后都不知道哪一个是我父亲。”

云汉哑然。

云汉最终还是登基为帝。

但出乎宋棂意料的是,云汉登基后并未用回自己的原名,而是冠以宋姓,并依旧延立宋升平为太子。仿佛只是因为宋棂累了,才会代替他管理朝政。

宋棂原本的妃嫔也被遣散殆尽,如今的后宫除了宫女太监,就只剩下宋棂一个主子了。

相较之下,云汉这个皇帝当得可比宋棂称职多了。

每天按时早朝不说,奏折也由他全权负责。朝中大臣本对他非议颇多,认为宋棂回退位让贤完全是被这个反贼逼迫,可在看到他改为宋姓并治国有方后,才逐渐心悦诚服。

或许,他真的是被小皇帝主动推上来的?

毕竟小皇帝以前就疯疯癫癫,以杀人取乐,十天半个月不上早朝是常态,政事全由黎相和姓高的太监负责,如今让大摇大摆率兵回京的将军替他治国似乎也并非不在情理之中。

举朝上下,只有黎相与众人意见相左。

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进宫,提出要见宋棂。

云汉倒并未阻拦,安排了他们祖孙相见,还通情达理地等在门外。

宋棂正在哄孩子。

云汉登基,却不放他离开后,他每日无所事事,只能和太子玩,基本除了喂奶所有事情都是经由他手的。

黎相站在门口,远远看着他,恍惚间,竟有种女儿复生的错觉。

“棂儿,”黎相一开口,才发觉自己有些哽咽,“你近来过得可好?新帝对你可好?”

宋棂放下手中的玩具,抬头,淡然一笑:“还不错,外公呢?”

黎相苦笑:“外公一切都好,只是挂念你挂念得厉害,生怕你吃了苦头。”

宋棂道:“不会的,他答应了不杀我。”

黎相道:“他说你就信?”

宋棂道:“不信也没有办法啊。”

黎相恨恨:“真是没想到,那云汉忘恩负义,你待他有天高地厚之恩,他却起兵谋反,简直罪无可赦!”

说忘恩负义倒不至于,宋棂心知肚明,除了他及时穿越过来,免除了云汉以后会遭受的虐待,他还真谈不上对云汉有恩。他当时也不过将云汉当做慰藉感情的工具罢了,云汉因此觉得受辱也无可厚非。

但宋棂不愿看到黎相与云汉针锋相对,为了这个爱孙心切的老人,他只得宽慰:“外公,皇位是我自愿禅让给云汉的,你以后不要再拿这个说事了。”

黎相不可置信:“真的是你自愿的?”

宋棂点头。

黎相欲言又止。

宋棂道:“而且,我是否有资格做皇帝,外公你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黎相脸色微变:“你都知道了?”

宋棂道:“很早就知道了。”顿了顿,“这个皇位,我也很早就不想坐了,这次不过是借机而为。云汉是有治国之才的,之前我说要批奏折,其实那些奏折都是他批阅的。”

“是他?!”黎相大骇。

“所以外公,他比我更适合做皇帝。”

“好,此事暂且不提。”黎相还未从冲击中醒神,“关于你的去留,他可有说何时放你离开?”

“他似乎,不愿放我走。”

“为何?”

“若我知道就好了,或许是因为我当初让他替我暖床,如今身份调换,他也想羞辱于我吧。”宋棂只是随口一说,黎相却信以为真。

“冤孽,冤孽啊……”他悲叹。

云汉漫步在宫廷中,略感疲惫。

一失足成千古恨,他当时一时冲动铸成大错,这才导致宋棂对他信任全无,还以为自己将他留下是为了羞辱。他自己造成的苦果,无人可怪,无人可罚,只能盼着时间能够证明他对宋棂的真心。

不知不觉来到了宫门处。

远远便瞧见一个青年在与守门的侍卫争执。

“我是金科状元,我要见当今圣上,有要事禀报,你们阻拦我,耽误了正事儿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侍卫嗤笑:“还金科状元呢,这天下都易主了。别给我在这儿捣乱,赶紧走!”

“我真的是状元!不信你们去问圣上!”

“赶紧走,不然我们不客气了啊!”

“你们还讲不讲理,我可是黎相的孙子,我……哎!看这里!”那青年忽然注意到云汉的存在,连忙激动招手。

云汉皱眉,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以为他是来找宋棂的,便走了过去。

谁知那青年一看到他便奋力挤开侍卫,喜形于色地冲到了他面前,原本还死死拦着人的侍卫看到云汉都没有发话,这才不情不愿地退到一边,没有将他扔出去。

“云将军,不,现在要称陛下了,陛下万岁!”

云汉莫名觉得刺耳,冷淡道:“你是何人,来找宋棂的?”

黎少白连连摇头:“不不,我是来找陛下你的!”

云汉皱眉:“找我?”他可不记得自己和这样的人有交集。

“你忘了吗,我是黎少白啊。”黎少白激动道,“以前我们见过面的,我是宋棂表哥,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那天晚上城门忽然打开的事吗?”

提起当初的逼宫,就仿佛在云汉心头取血。

他猛地沉下脸:“此事休要再提!”

黎少白急了:“怎么能不提呢,我就是那个给你开城门的人啊!”

他的话如同惊雷一般,将离得近的几个侍卫劈成了呆子,连云汉也瞪大了眼睛:“是你开的城门?!”

黎少白没意识到他的脸色不对,还以为云汉是惊喜于找到恩人,便连连点头,生怕他搞错似的:“是啊是啊,我开的,我看你攻了好几天都没能破开城门,便趁夜帮了你一个小忙。”说完,还一脸的快夸奖我。

云汉只觉得怒气上涌,若非这人是宋棂表哥,他几乎要一掌将其拍死!

在其他人死守城门的时候,这人却替敌人偷开城门,这不是彻头彻尾的叛徒是什么!遑论守城之人还是他的亲祖父,他究竟是愚蠢,还是恶毒?!

其实当初,黎相派兵守城的时候云汉还有点欣慰,欣慰于还有人愿意守护宋棂。

可当他知道城内有人替他们打开城门的时候,云汉是震怒的,震怒于城中出了叛徒。当时他甚至发誓,若是让他捉到了叛徒是谁,定要将之碎尸万段!

后来得知立太子一事是他误会,云汉一心扑在求得宋棂原谅上,竟是忘了要捉拿叛徒,没想到叛徒今天就主动送上门来,还十分沾沾自喜。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云汉甚至懒得听缘由,立刻让侍卫将黎少白押入大牢。

黎少白不可置信:“为什么?你凭什么抓我!”

云汉冷哼:“就凭你私开城门,放外敌入京!”

黎少白大喊:“我那是为你开的城门!我有从龙之功,你不可以这样对我!”

云汉却不准备再听他啰嗦,直接让侍卫堵了他的嘴,拖了下去。

原本糟糕的心情已然更加糟糕,云汉琢磨着宋棂也该和黎相聚完了,便赶回了紫微殿,恰好看到黎相从屋内走出。两人视线相交之时,黎相眼中除了敌意,似乎还多了些什么。

云汉错开眼神,直接推门而入。

宋棂还以为黎相去而复返,抬起头,刚要说话,又在看到云汉后默默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