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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群臣谢恩起身后,黄偐看看朱棣,见皇帝微微点头,便走到御阶前,展开一段黄绫,拖长声音高颂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天下曰:开基创业、兴王之本为先,继体守成、经国之宜尤重,昔朕皇考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君主华夷,建都江左,以肇邦基。肆朕缵承大统,恢弘鸿业,惟怀永国眷。兹北京实为都会,惟天意之所,属寔卜筮之攸,同乃做古制狥舆情。立两京置郊社宗庙、创建宫室,上以绍皇考太祖高皇帝之先志;下以贻子孙万世之弘规!爰自营建以来,天下军民,乐于趋事,天人协赞,景贶骈臻,今已告成!选永乐十七年正月朔旦,御奉天殿朝百官,诞新治理、用致雍熙,于戏!天地清宁、衍宗社万年之福;华夷绥靖、隆古今全盛之基!故兹诏示、咸使闻之!”

“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公群臣、番邦使节又一遍高呼万岁,表示对大明迁都的极力拥戴。然而不必仔细听,都能听出这一遍万岁声要比之前两次小了很多、也乱了不少……再仔细看,不少明朝官员的脸上,都挂着愤愤之色,有人浑身颤抖、有人面色苍白、有人口中似有诅咒之言,看上去随时会暴起一样。看的那些番邦使节莫名惊诧,有人十分担心,有人漠然视之,当然也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了……

朱棣的脸上,再次被阴云笼罩,他已经下定决心,哪个不开眼的,敢在这时候乱讲一句话,立即将其拖出午门斩首、全家发配关外!

然而,大明的官员似乎还没忘了‘家丑不可外扬’的古训,虽然肚子都憋爆了,但终究没人在那些番邦使节面前放什么厥词。

待迁都旨意宣布完毕,黄偐又宣读了对王公百官、各国使节的封赏,朱棣本就是十分慷慨的君王,此次迁都又逢春节,恩赏自然厚重无比,从推恩加封、到升官赏赐,林林总总无一遗漏。但凡臣子、俱获封赏,众人再次舞蹈拜谢。这次的万岁声,倒明显比前次整齐许多、也嘹亮许多!

只有户部尚书夏元吉,那张老脸惨白得能吓死人,本以为北京宫舍兴建完工,户部终于可以缓口气。没想到皇上如此慷慨大方,大把大把地赏赐出去,户部这下又得砸锅卖铁、寅吃卯粮,怕是一年都缓不过劲来……

如此繁文缛节,一直从辰时折腾到未时末,王公百官、各国使节一早起来就参加仪式,到这会儿滴水未进、粒米未进,早饿得头昏眼花、手脚发软了。不少体弱者昏倒在地,被侍卫抬了出去……捱啊捱,终于苦捱到皇上赐宴的时间。奉天殿内外、数百张桌子摆开,韶乐声中,群臣不顾礼节地大吃起来。

殿内,有皇帝在,而且都是王公大臣、各国使节,样子自然要矜持许多。直到皇帝转到后头去更衣,殿中的气氛才活络起来。王贤穿一身一品伯爵朝服,陪同几位使节同桌。也不知是凑巧还是有意安排,宝音琪琪格虽然不和他同桌,但两人各居本桌一角,只要一抬头就能对上眼。

王贤和宝音在大殿之上,自然要装作不熟,但两人这十几天蜜里调油,竟是从来没有过的亲密,此刻共坐一桌,暗送秋波、眉目传情自然是在所难免。可偏有那不长眼的番邦使节,一喝多了就忘了男女之防,端着酒杯凑过去要向美艳绝伦的宝音敬酒。

宝音笑吟吟地与那使节推辞,那使节却纠缠不清,宝音瞥一眼王贤,见他鼻子都气歪了,便得意地笑笑,将一杯酒泼在那使节脸上。

那使节登时恼羞成怒,指着宝音大骂起来。大殿里饮酒作乐的众人齐刷刷望了过来,宝音用手帕捂着脸,摆出泫然欲泣状,她本就生得极美,这样一做作,就更让满殿的男人心生怜惜,看向那使节的目光愈加不善。

那使节来自倭国,在国内妄自尊大惯了,尤其是当年元世祖忽必烈率军渡海东征,遇到所谓的神风,结果全军覆没。倭国也就成了蒙元帝国唯一没有征服过的国家,这也给了倭国人莫名其妙的自信,这次来华入贡,他们可以说是最不逊的一伙了。

见众人都指责自己,那使节愈加羞恼,竟习惯性地去摸腰间,一把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入宫前,皇宫侍卫已经将他的佩刀收走了。想也不想,这个失去理智的家伙,竟拔拳朝宝音打去。一桌女宾惊叫声中,宝音却泰然自若,若非用手帕遮着,满殿的人都能看到,她脸上狐狸般的笑容。

那一拳打出一半,那倭国使节突然哎哟一声,被人从身后拎着领子,一把扯了回来。又听哧啦一声,倭国使节身上华贵的袍子,被扯开了个大口子,露出他满身黑毛的躯干。

“八嘎!”倭国使节恼怒地回过头来,就见个年轻的大明官员,手里攥着他的一截衣领,正满脸正气地瞪着他:“放肆!这里是天朝皇宫奉天殿,你这个哪里来的鬼东西,竟敢在御殿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