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移步偏殿,那里是观众席。”定定神,他向朱棣请罪道:“事先不知皇上驾临,因此把坐席设在了东侧殿,实在是罪该万死。”
“朕没那么多讲究。”朱棣摆摆手,便龙行虎步地往侧殿走去,“就算宫里的戏班子演戏,也没说让朕坐在正中的台上,他们跑到台下演……”
皇帝说了笑话,够资格笑的人马上被逗笑起来,张輗没有王贤的演技,又不像朱勇是在皇帝身边长大的,所以难免笑得不自然,就像被人挠痒一样。
偏生朱棣眼尖无比,一眼就看到张輗的表情,但皇帝却想岔了,以为他还为之前的事情难释怀呢,便笑着替朱能解释道:“张輗,你别生朱能的气,是朕让他阻止那些客人前来的,不是你面子不够,也不是朱能不够兄弟,要怪就怪朕吧。”
“臣不敢,臣惶恐。”张輗前两句还算正常,随后就又觍着脸拍马屁道:“不过臣没生朱勇的气,他虽然替我辞了好几个客人,可他帮我请的客人,却比我请的人贵一万倍。所以臣非但没生他的气,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那就好,那就好。”朱棣被张輗的马屁拍得很受用,大笑着进了偏殿。
第0604章 阎王殿
更鼓沉沉、万籁俱寂。
今夜星月无光,阴云密布,黑暗笼罩着北镇抚司诏狱,使这座京城百姓闻之变色的恐怖监狱,愈发显得阴森可怖。在这座两丈高、顶部布满荆棘的青砖深墙内外,流传着许多恐怖的传说,都说一天黑,墙角下便有许多冤鬼在游荡,若是走近了,还时常听到鬼哭声,还说那条通往诏狱入口的幽深甬道,是鬼门关的一条入口。因此天一黑,除了必须要巡逻的锦衣卫,就是北镇抚司内部的官兵,也不愿靠近诏狱一步……
不管那条甬道是不是通往地狱的黄泉路,诏狱内部确实是暗无天日的活地狱,潮湿幽暗的牢房中,不分昼夜都是一片黑暗,只有石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嵌着的风灯,放射出一点昏黄的光,弱弱地照射着那一间间粗铁栅栏围起来的牢房。
虽然外面已是阳春三月,但这诏狱地牢中仍是阴风飕飕、彻骨深寒,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气息,寻常人在里面待一会儿就要生病,牢中的犯人整天待在这种环境中,许多人支撑不住瘐死了,剩下的就算不死,也已经苟延残喘,人不人鬼不鬼了……他们已经彻底麻木了,恐惧、疼痛、羞耻……那些人类与生俱来的感觉,一样样的迟钝丧失,就连老鼠啃噬他们腐烂的肢体,都会无动于衷。
原北镇抚司副镇抚李春,就被关在这里头。王贤那日开堂审案,虽然李狗儿咬牙揽下了所有责任,但李春一个徇私庇护、诬害良民的罪名是跑不掉的,因此退堂之后,他便被投入了诏狱。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来,李春整日蒙受狱卒的欺凌唾骂还在其次,更让他痛苦不堪的是饥饿和绝望。
按照规定,诏狱里每天开两次饭,卯时第一餐是清水样的稀饭和一个鸡蛋……大的黑面窝头,酉时第二餐则是沙子比米多的糙米饭,配上清水煮的白菜。这样的伙食,真是能活活饿死人的,为了减少消耗,囚犯们只能每天躺着一动不动,当然他们也没力气动弹……
狱卒们没有因为李春曾是他们的头头,而给他特别照顾。这三天来,更是像忘了他一样,不是不给他早餐,就是不给他晚餐,甚至今天一餐都不给,李春饿得两眼昏花,一动不动地躺在稻草上,连喘气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比饥饿更难挨的是绝望,那日过堂后,李春彻底失去了和外界的联系,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为何过了这么久,大都督还不来搭救自己?莫非是大都督已经放弃自己了?还是说大都督自己也遇到了什么麻烦?
不管哪一种可能,李春都知道随着被关押的时间越来越长,自己获救的希望就越渺茫,一想到为了不牵累纪纲,却赔上了自己叔侄的性命,纪纲却不肯拯救自己,李春就满腹怨气,他恨不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让纪纲也来陪自己一起坐牢。不过这也只是想想,他要是敢把纪纲供出来,全家老小几十口都得死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