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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是担心他们,会落在王贤手里吧?”庄敬道:“不要紧,王贤还只是个外来户,我们的密探却遍布京城每个角落,一定能在他之前找到他们。”

“嗯,暗中加紧搜查,千万不要暴露。”纪纲郁闷道:“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出岔子了。”

“都督是否担心,皇上的态度呢?”庄敬又问道。

“是啊。”纪纲长身而起,他是典型的山东大汉,身量极高,站在那里气势十足,此刻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忧虑之色道:“这次明明是汉王的问题,板子却打在我身上。”方才在徒子徒孙面前,他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现在没了外人,才露出心底的忧虑来。愤愤道:“做奴才的如何忠心都没用,终究逃不了杀鸡给猴看的命!”

“都督何以如此忧虑,”庄敬道:“皇上不论心里对汉王如何不满,现在都不能处罚他。不然岂不让天下人看笑话?”

“哦?”纪纲何其聪明,一点就透道:“你是说,皇上现在处罚汉王,就证明山西的事情与汉王有关……”说着露出嘲讽的神情道:“要是让天下人知道,皇帝最疼爱的汉王,居然在断自己老子的粮道,岂不要笑死皇帝有眼无珠?”

“正是如此。”庄敬捻须笑道:“所以皇上现在不处罚汉王,不代表汉王就没事儿了。同样,皇上给大都督来这一下,也不代表大都督就有事儿了。”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纪纲点头赞道:“不过,皇上来这一下,也让我暗自警醒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毛骧和蒋献的下场,是本座的前车之鉴啊!”毛骧蒋献是纪纲的二位前任,都曾在洪武年间掀起大案,前者制造了胡惟庸案,后者查处了蓝玉案,一时间凶名赫赫,比今日之纪纲也毫不逊色。但最终,都被洪武皇帝处死,当了平息众怒的替罪羊。纪纲的路子与两人何其相似,他是靠清洗建文逆党,不停为皇帝铲除异己而得到今日之权势。但如今眼看着海内混一,前朝旧党也烟消云散,纪纲已经有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对寻常武将来说,还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去当个富家翁享受余生。纪纲却很清楚,自己这种替皇帝背负万千骂名之人,是没有安然下野的可能的,因为他还有最后的利用价值——那就是替皇帝背负骂名。这一点,自几年前陈瑛被处死,他就已经清醒地觉悟到了。

也正是从那以后,纪纲再不是原先那个只知道替皇帝杀人卖命的酷吏了,他开始更多地为自己打算。才有了后来向汉王靠拢的举动。性情也更加阴沉多疑,皇帝任何关于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来他的惊惧猜疑……

“光担心也没有用,车到山前必有路。”庄敬宽慰主公道:“皇上终究还是个念旧之人,且现在还是信任都督的,就算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我们也不会像毛骧蒋献那样,毫无反抗之力的。”

“是啊,还是要加强实力,”纪纲点点头,烦躁地叹一声道:“靠谁也不如靠自己。”再说下去就是大不韪了,两人默契地住了口。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太子为迁都的事情发愁,汉王和纪纲为皇帝的态度担忧,王贤则为午门外失火案愁容不展。时间紧迫,他根本没时间去北镇抚司看看,便带人往应天府衙去了。

御前街的失火现场已经打扫干净,若非地面的熏黑仍在,都已经看不出昨夜,这里曾烧过一场大火了。所以失火案后很重要的一步——勘探现场,就没了意义。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打扫残局的应天府,能提供点有价值的东西了。

其实等圣旨下来再去应天府衙更妥当,但时间实在太紧迫,王贤根本不能等着走完程序。不然等拿到旨意,估计三天时间就过去了……硬着头皮来到府衙前,王贤让人拿着他新写的名刺去通名。应天府的官差一看,名刺上写着‘钦命北镇抚司镇抚王’,不禁吓了一跳,竟然是北镇抚司的头子来了!但转念一想,北镇抚司的头子不是朱六爷么?什么时候冒出个王镇抚来?不过他们还算知道好歹,见王贤身上穿着四品武官服色,赶忙进去通禀,又请他在门房吃茶等候。

不一会儿,便有一名五品文官迎出来,说府尹大人有请。应天府是大明首都,府尹的级别是正三品,远高于普通知府那样的正四品,地位更是远高于后者,且历任府尹皆是天子心腹之臣。现在的应天府尹薛正言,便是永乐皇帝非常信任的大臣,也是出了名的不结党,美其名曰‘孤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