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不敢妄言,”杨荣轻声道:“臣只知道,这个季节洪水过后,极可能有瘟疫出现,请皇上要早做准备。”
“是啊,大灾之后有大疫,不得不防啊。”朱棣缓缓道:“你让夏元吉就此写个条陈上来吧。”
“是。”杨荣恭声应道。
“唉,本以为浙江今年可以恢复正常,这样郑和出海的货物就有着落了,”朱棣叹口气道:“想不到竟然又遭了灾,光靠苏松哪能够?”
“茶树都在山丘上,想来应该不会损失太大。如果能救灾得力,迅速恢复生产,还来得及补种桑苗,耽误不了皇上的大事。”杨荣轻声道:“但前提是赈灾必须得力,没有大疫发生,百姓情绪稳定,方能在官府的安排下,抢时间完成补种。”
“嗯。”皇帝点点头,沉吟一会儿方幽幽道:“你似乎话里有话。”
“皇上明察秋毫!”杨荣也不管朱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坦然道:“周新下狱的消息已经传回杭州,官民大惧,以为锦衣卫将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士绅百姓仓皇出逃。现在又遭到大风潮,这次的流民潮,恐怕要远甚于去年那次……”
“哼!”朱棣终于忍不住怒喝一声道:“你确定是在形容朕的锦衣卫,不是在说倭寇?!”
见皇帝发怒,杨荣赶紧跪下,但依旧面色坦然道:“倭寇之患在外,缇骑之祸在内,轻重不可以道里计!”
“放肆!”朱棣一脚踢翻给他按摩的小太监,愤怒地下地急走两步,瞪视着杨荣道:“你是朕的阁臣,也敢帮着外人说话!”
“皇上此言差矣,”杨荣夷然不惧道:“臣正是全心全意为皇上着想,皇上常说锦衣卫是皇上豢养的鹰犬,臣未闻有谁会让鹰犬远离自己的视线!”
“……”杨荣此言如一道闪电,划过朱棣心头,让皇帝愣住了。劝谏是一门大学问,越是这种权谋盖世、刚愎自用的皇帝,劝谏的难度也就越大,非得在合适的时间由合适的人说出合适的话才行。
杨荣是皇帝最信任的阁臣,却也不敢在皇帝御审周新时说话,而是趁着浙江大灾,眼看要影响下西洋的关头才提出来,实指望能立竿见影。
见皇帝陷入了沉思,杨荣只好安静地坐等,半晌朱棣才回过神来,问一旁侍立的黄俨道:“拿来周新的亲笔供状了么?”
“已经取来了。”黄俨小心翼翼答道。
“为什么不呈报?”朱棣阴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