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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听到‘同窗’二字,郑沿似笑非笑道:“在下早已是乡野草民,日新兄却贵为本省臬台,百姓高祖,草民高攀不得。”这年代尊称县官为‘老父母’,知府高一辈,则是‘祖父母’,以此类推到一省大宪,自然是‘高祖父’了……

“你还是温良恭让。”周新嘴角挂起一丝微笑,罕见地温声道:“就像二十年前。”

周新一句话,将郑沿的思绪拉回到洪武年间,当时他以诸生入贡太学,身为江南第一家的嫡系子弟,族中父兄又多在朝为官,那时的郑沿自然风光无限,哪怕是在京城之中、贵胄云集,他也依然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尊崇。

而那时的周新,则是个不起眼的南蛮小子,家境贫寒、不爱说话,常常受到一些纨绔同窗的欺负。郑沿看不惯,便时常回护于他。有了郑沿的保护,周新这才不受欺负,得以继续学业……

之后的岁月里,两人交往渐多,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也曾携手出游、也曾吟诗作对、也曾指点江山、也曾激扬文字。直到肄业后,郑沿在朝中为清贵词臣,周新到地方为官作吏,两人还书信不断,互诉心曲,直到建文四年,靖难之变,燕王破京,京城官员不愿侍奉乱臣贼子,纷纷弃官归隐,郑家子弟深受两代君恩,自然也在其中,郑沿便回到家乡,闭门读书、侍奉老父。

而周新则继续在永乐朝为官……自然,两人便断了联系。道不同不相与谋,昔日的好友形同陌路。

之后十年里,郑家因为对永乐皇帝的消极态度,自然失宠于本朝,郑沿也渐渐褪去光环,和光同尘,与寻常乡绅无异。

而周新则声名大振,成了皇帝宠信、百姓敬仰,赫赫有名的冷面铁寒公!如今更是为一省大宪,率大军包围了郑宅镇,郑家全族老小的生死尽在其手中!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生浮沉变幻之无常,莫过于此……

感慨万千,千万感慨,但最终还是要回到现实,尽管现实是那样的残酷……

“我这次的来意,他们应该和你们家说明了。”还是周新重新开口道:“子彦兄亲自来这一趟,应当不只是为了劳军吧。”

“臬台明鉴,”郑沿拱手道:“草民这次来有三件事请教。”

“你可以问,但我不一定能够‘教’。”周新淡淡道。根本来不及重温旧情,他就不得不戴上冷漠的面具。

“是。”郑沿点点头道:“草民请问臬台,大军既然是保护郑家,为何要在面向郑宅镇的一面挖壕设栅?”

“军队的安排,我不太清楚。”周新缓缓道:“不过我想,郑家只要问心无愧,这些事情都不足挂怀吧。”

这便没法再问了。郑沿接着问第二件:“是不是这段时间,任何人不得出入郑宅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