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规制,官吏都要住在衙门里的,所以大部分人还是可以按时赶来,当然大都衣冠不整,睡眼惺忪,可见不习惯早起之说非是虚言。
看着这些乱七八糟、东倒西歪的家伙,王贤才意识到魏知县是多么的治衙有方……在富阳县时,云板一响,官吏上堂,端坐肃立,衣冠整齐。谁也不敢稍有马虎,因为被知县老爷挑出错来,轻则挨骂,重则吃板子。所以单从面貌上,很有小朝会的架势。
当时王贤也为五更起床叫苦连连,但现在想想,没有这段肃穆的仪式,没有大老爷早堂上日追旬比,一干官吏肯定要惫懒懈怠,衙门的威严也会荡然无存,由此百弊丛生,上官早晚受其所累。好吧,不过米知县十来年也就这样过来了……
显然,王典史要做的头件事,就是扭转这股懈怠之风,但简单粗暴的打板子并不是办法,因为法不责众,责众就会犯众怒,犯了众怒自己也无法收拾……这帮班头、捕头、牢头之流,可不是善类。
堂下众人见这位年轻的二老爷面沉似水,只不言不语地低头看书,心下都有些惴惴。
好半天,众人终于憋不住了,都望向郑司刑……浦江县六房司吏中,竟有五个姓郑的。郑司刑只好小声道:“不知二老爷唤我们来,有何训示?”
过了好一会儿,王贤才抬起头,淡淡道:“没什么训示。”
“这……”郑司刑小声道:“二老爷说的是气话吧?”
“真心话,横竖我说什么,你们都当耳旁风,我费那口舌作甚?”王贤冷冷答一句,继续翻看他的卷宗。
“二老爷息怒,”见他还为这事儿生气,郑司刑忙道:“这帮夯货都懒散惯了,一时扭不过来,这下他们都记住了……”说着忙递眼色给众人,众人便七嘴八舌求告道:“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王贤这才脸色稍缓,目光环视众人道:“诸位是不是觉着本官过于严厉了?”
众人忙摇头说‘不敢’、‘不是’。
“确实不是。”王贤的声音越来越严厉道:“大明律条明文规定,官府吏役当每日卯时到衙画卯,点名时未到的,每缺一次笞二十小板!”顿一下道:“本官要是严厉的话,你们的屁股早开花了!”
众胥吏都是属滚刀肉的,不会让王贤几句话吓到,反而觉着他有些软弱。
“圣人说,不教而诛,则刑繁而邪不胜;教而不诛,则奸民不惩。”但王贤接下来的话,让他们目瞪口呆:“本官昨天没跟你们约定惩处措施,所以今天打了你们的屁股,就算不教而诛。子曰,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必须要反省,现在就给你们补上这一课……”顿一下,他沉声道:“诸位今天不用干别的了。每个人,将《大明律》的《吏律》抄五十遍。抄完了可以回家,抄不完,明天再来五十遍!”
众胥吏目瞪口呆,这……这也太折磨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