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那拉氏密召恭亲王奔丧,毕竟加深了辅政八臣的忌惮之心,在奕滞留热河的六天中,时刻处于线人的监视之下,奕极有城府,尽量在肃顺面前表现出平和姿态,又不曾单独谒见两宫太后,言行举止皆未愈矩,辅政八臣想要抓他把柄也是不容易做到的万难之事。
如果据此以为奕无所作为可就太小瞧他了。
在恭亲王留跸承德的最后一天,御史董元醇上书,请求皇太后权理朝政,不周之处可拣亲王一二人进行辅弼。
似为避嫌,奕在第二天赶了个大早启程返京,肃顺恐有变故,刻意拟诏,不许各地统兵大臣赶赴承德祭奠。独有与奕关系暧昧的兵部侍郎胜保先已抵达雄县,两宫皇太后获得了争权的军事基础。
八月十一日,那拉氏召见八大臣,让他们依照董元醇所奏传旨实行,肃顺等人勃然变色,直接搬出大行皇帝遗诏拟旨驳斥,辞句激烈,震于殿陛。钮祜禄氏本未多言,忽觉身前略生异样,低头朝皇帝一看,竟是六岁的载淳受惊遗溺,连同她的前襟都湿了一片,当即拍案喝道:“你们给我出去!”
眼见局面僵化,载垣、肃顺不敢威逼太过,只得跪安退出大殿。
刚回到朝房下处,又有小太监匆匆传话:“圣母皇太后训责主子爷惧怕臣子失了天子体面,如今教主子爷殿外罚跪,母后皇太后急诏各位王爷大人赶紧过去!”
端华“啪”地一声摔了茶盏:“这是要效法杀子立威的武后么?”
抱怨归抱怨,众人到底不敢扣上欺凌幼主的帽子,擦一把汗匆匆折回烟波致爽殿,郑重为方才的唐突失仪向两宫皇太后请罪。
那拉氏趾气扬声:“叫大起儿,让朝廷的忠臣为我们母子说句公道话,看看是皇帝为君不正还是你们为臣不恭!”
把六岁的幼主吓的失态遗溺,说破大天也饶不了一个“跋扈”罪名,辅政八臣只好放低姿态,由载垣代为陈情,“请皇太后暂宽期限,奴才从长计较,必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钮祜禄氏见好就收,居中劝说那拉氏对八大臣从轻发落,最终以御前失仪为名,罚了载垣一年俸银,这场以“听政”、“辅政”为主题的御前交锋才在两宫皇太后取得微弱优势的形势下暂时告一段落。
对手是一个女人,如果她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疼惜,你就不要妄想能在拼狠斗凶的过程中占据上风,载垣八人聚头商量半宿,最终还是景寿力排众议一锤定音:“咱们且让一步,拖回京城再行计议!”
肃顺十分踌躇:“一退再退,我等焉有退路?”
景寿微微一笑:“请太后听政,未必是请西边听政!”
肃顺大喜:“妙!妙!妙!”
八月十五日中秋朝贺,辅政八臣进表,恭请慈安皇太后垂帘听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