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就是分手。
她及时止住回忆,多想无益。
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桌,正好转移了注意力。
陶碗很大,分量十足。熬了数个小时的猪骨汤,连骨头都煮得酥软,余下奶白色的汤底,香气逼人,又不会过分油腻,还加了鸡丝等配料,热腾腾地漂浮着新鲜的葱花。
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之前还没感觉,现在沈绒真觉得饿了。
程安起身从旁边取来筷子,又拿了个碗,盛了碗煮面的开水,把两双筷子重新烫了一次。他的动作细致而专注,长睫微微下垂。
看着他的侧脸,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但转瞬之后,程安把烫过的筷子递到她面前:“干净的。”
“谢谢。”她接过。
程安坐到她对面:“这里的猪骨汤面味道不错,你试试。”
“好。”她舀了一勺汤尝试。棒骨熬制的浓浓汤头,鲜香充斥在唇齿间。
她眼睛一亮:“嗯,很好吃。”
“那就好。”他看着她,眸中含笑。
沈绒吃得心满意足,庆幸自己没有拒绝这次宵夜,实属明智之举。
她好奇:“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宝藏宵夜摊子的?”
“我读中学时,有段时间没钱,经常挨饿。是忠叔和张姨帮了我,教我厨艺,让我在他们的店里干活,赚得生活费。我很感激他们。”
沈绒握筷子的手顿住了。之前程安说过自己家境不好,但她没想到竟至于挨饿的地步。
旁边的张姨正在收拾碗筷,听到这番话,笑眯眯道:“小程是个好孩子,以前在店里帮了我们很多。他从小就特别聪明,现在果然很有出息了,一点也不像他爸。”
说到这里,张姨有点气愤:“那真是个畜生,幸好小程现在摆脱他了。”
这话的信息量有点大。沈绒虽然想知道,但这到底是别人的隐私,不便询问。
程安似能看出她所思所想,直接道出前因后果:“我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好赌,酗酒,欠下高利贷,甚至想把我卖掉还债……后来有人资助我出国留学,才让我彻底摆脱他。”
他语气平和,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沈绒却听得愣住。
他那么温和明朗,身上全无阴霾,仿佛人生中一直是和风与阳光,却原来有这样的经历。
程安笑了笑,目光依然清明如水,极认真地凝视着她:“有些人觉得,我连生父都不肯认,太过无情。我想知道你会这么认为吗?不必顾忌我。”
这话深深触动了她。当初离开霍家时,她收到过太多此类指责。
短暂的沉默后,她开口:“我的母亲去世后,我也与曾被我叫做父亲的人断绝关系,彻底离开了那个家。我只当自己是孤儿了。”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便有某种温柔的情绪在眸中闪动。
那一刻,她有种感觉,作为有着相似背景经历的人,她与他更容易相互理解。
他忽然笑了,和煦笑意带着温情,一扫方才的低沉气氛:“不说那些以前的事情了。凡事有失必有得,比如我因此认识了忠叔与张姨,还学到了不错的厨艺,以后请你品评。”
沈绒想起程安发在朋友圈上的那些菜品照片,由衷道:“那太好了,我真有口福。”
两人默契地转移了话题,开始聊美食。
她感觉到,自己与程安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从“泛泛之交的普通朋友”类属,渐渐转移到“可以吐露一些心声的友人”这个类别。
宵夜吃完,身上泛着暖意,心情也清爽了许多。
她正要从手提包里掏出纸巾,程安已经把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周到极了。她接过道谢。
之后,他执意亲自驾车,把她送回了小区。
车停在单元楼下,她下车。和上次一样,他没有立刻离开,等着目送她上楼。
她解释:“其实这里治安不错,夜里也安全。”
“我知道。”他轻声道,眉目那么温和。
这样的注视下,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天公司见。”
“明天见。”
进了楼,走在寂静的楼道里,她的心情像初春的燕子,格外轻巧。
快要走到房门前,记忆忽被触动。她回想起上次程安送她回来时,谭信出现在这里。他带来了苏嘉明的警告——
“少爷还说,为了您的利益,希望您离那位程先生远一些。”
这些回忆令她有些心烦,刚才还轻松愉快的心情渐渐淡去。
但幸好,这次她的房门前没有人,什么也没有。
她松了口气,乐观地想:也许苏嘉明已经放弃了关于婚姻的荒谬想法。
打开门,她扶着门边的鞋柜,把钥匙串放在柜子上。在黑暗中稳定了一下心跳,伸手将灯打开。
下一刻,她的目光凝住。
只见灯光下,一支紫色玫瑰静静躺在桌上。极致饱满的花朵,恣意绽放,花瓣闪烁着丝绒般的光泽,娇嫩欲滴。修长的茎干上细致地缠绕着丝带。
看着这支不知何时出现的鲜花,她脸色微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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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沈绒刚到公司,就被前台美女叫住。
前台从桌子后面捧出一大束花,笑盈盈道:“沈小姐,这是你的花。刚才快递送来,我代你签收了。”
花束被轻纱包得细致,下方以丝带固定。花枝修长,紫色花瓣上的露珠,晶莹得宛如泪水。
旁人看起来很美,在沈绒眼里却成了阴魂不散的毒物。
纵然心烦,但她还是礼貌地向前台道谢,接过花束。翻了翻快递单子,原来还是空运过来的,但寄出地址写得太模糊,估计退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