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老伴死的早,儿子又是那个样子,那种儿媳还不如不要,孙子也”有人轻咳打断了她的发言,我挺可惜的,我倒是想听听孙子怎么了,要夸我发型帅,还是夸我皮肤好。
被打断的女人忍了两秒,又忍不住了,好像要给棺材里的人打抱不平,不知道她这么善良正义,那人死的时候她有没有难过的吃不下去饭。
“走了几年都不回来看奶奶一眼,明知道老人家腿脚不便,又有冠心病,我电话都没见他打一个,这会在回来哭丧连个眼泪都不掉一滴,有一点难过的样子吗?没见过这种孙子。”
旁边拉扯她的人也静下来,好像都在听我怎么回答,连喇嘛念经的声音都小了,他天天看死人,居然也会八卦。
我睁开疲惫的眼睛,没有转头,低声问她:“你这么清楚,是日日跟我奶奶睡在一个炕上了吗?”女人还没反应,人群里有不懂风情的小孩,哈哈大笑,像个炸弹投到水里,点醒了群鱼,忍笑的、忍怒的,什么样的气息都有,我又不知道该站在哪一拨。
“你,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还敢跟大人犟嘴,我哪一点说错了。”
眼看着要起一场风波,李叔叔劝下她来,她还不嫌丢人地喊,“他没大没小成什么样了,上个大学把孝顺礼貌上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其实不想争论的,但她欺负狗,我忍不了。
“没大没小?那边棺材里躺着的那位,她结婚的时候你还在流着鼻涕尿裤子,灵前大叫,到底是谁没有礼数,说到底,这是我的家事吧,无聊的话回去看看普法栏目,别见谁都伸张正义。”
尽管我生于此长于此,可离家的这几年,我在村子里已经被默认为外来客,停止抗战一致对外,再没文化的人也听过这句流芳于世的名言,平时各家各户看得惯也好,看不惯也好,我这句话一出来,打的是各位看热闹的脸。
叽叽喳喳的声音又响起,没那只鸟万分之一动听,李叔忙着劝,让我少说几句,村主任赶过来直接训我在外边待久了没点规矩,说各位都是平时帮忙照顾我奶奶的人,我回来一次不登门拜访就算了,还要在棺前跟有恩的长辈顶嘴。
解释累了,跟牛说什么音乐,我无聊地闭上眼,你们说什么都行,明天帮我把人埋了就行,反正此后一别两宽,扎个小人成天咒我我都无所谓。
为首那位看来气疯了,没捞到好处,骂骂咧咧出了门,跟着走了好几位替天行道的妇人,热闹散尽,十几分钟后,就剩下几个壮汉,抱着不该跟孩子计较的慈悲送喇嘛出村。
耳边终于清净了,有人在背后说着什么,我把耳朵屏蔽起来,不听蚂蚱叫。
有人拍我的肩,我以为是李叔,睁开眼却发现是热心肠村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