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铜钱推倒慕卿面前,两手撑在桌上,睁大了一双眼看向慕卿。
“慕卿,你来。”想了想,扶欢毫不害羞地道,“但你要慢一些,要让我看清你的动作。”
身着青衣的小侍者垂眼应是,唇畔笑意暖融。扶欢无意中一抬头,恍然觉得他笑得真好看。慕卿手下的动作果然慢下来,扶欢能看清他每一步,但是当铜钱最后落下时,还是没能看清其中的正负,就被慕卿抬手压下了。
她犹豫了一瞬,说出答案。
但是慕卿放开手,扶欢看到排列的铜钱,她说错了。
小公主皱起眉头,看看左,又看看右,然后扑上前,把她说错的那个铜钱翻转过来。
“我赢了。”她笑往前,指着那枚铜钱,眼中是耍赖成功的小小得意。
是一簇明亮的烟火,在她眼中盛放。
慕卿弯了弯眼,纵容道:“对,是殿下赢了。”
扶欢是真的很喜欢慕卿。
他不像一般的宫人,总是对她唯唯诺诺,倒很像是她的哥哥。她可以肆意撒娇耍赖,慕卿永远会纵容。
她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却有这样笃定的感觉。
但是她喜欢的好像注定不能长久,不论是慕卿,还是母妃。
慕卿是在母妃薨逝前被皇兄要走的,正德帝宠爱扶欢,但对于唯二的儿子,也同样荣宠。
扶欢知道自己不能再向正德帝撒娇,皇兄难得开口向父皇讨要,唯一的一次,父皇定会满足,哪怕他讨要的,是她的心爱之物。在宫里生长的人,生就一对敏锐的眉眼和细腻的心思。
即便她是公主,天生不需要看大部人的脸色,也同样如此。
所以那日慕卿离开毓秀宫的深夜,扶欢偷偷来到慕卿房前。
也许连慕卿也不知道,她竟然知晓他的住处。
上京的深秋,深夜里白露深重,慕卿将要把房内的烛火吹熄时,他看到了窗纸上映的人影。纤细伶仃的一抹,似乎一阵清风就能把这抹影子吹走。
慕卿看到了这纤瘦的人影,眼中的阴霾沉淀下去,沉在眼底,像原先眼眸的颜色。他打开门,看见了在门外准备扣门的公主。
扶欢仰起脸,深秋的天气,她的衣衫单薄,只在外头胡乱批了一件海棠色的外衣。房内的灯火从慕卿身侧透出,细碎地洒在她发上脸上。那灯火是暖色的,印在扶欢脸上,却暖不了她显得苍白的面色。
慕卿还未说些什么,扶欢却先开了口。
“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她垂下眼,眉眼寂寥。
“你明日就要走了,我怕明日来不及向你道别。”
慕卿怔了怔,而后回屋,拿上一件新作的大氅。
“是五皇子赏的,臣没有穿戴过,很干净。”
扶欢看慕卿弯腰将这件大氅为她穿戴上,他的指骨很干净白皙,像是上好的汉白玉。
她垂下头,额头抵在慕卿为她系扣的那双手上。
是因为她的额头太热,所以才显得他的手那么凉吗?
扶欢轻轻地出声:“慕卿去了皇兄那,还会想起扶欢吗?”
慕卿笑了笑,他的手却没动分毫,任由扶欢抵着。
他道:“会的,大约每次簸钱时,都会想到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