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天气着实不算好,雨水淅淅沥沥,将宫城内的金瓦红墙都蒙上一层湿漉漉的水汽,连颜色看着都黯淡了不少。
宋太监小心地踩着毓秀宫内的地砖,唯恐一个不慎将身上带的水汽浸到地砖上去。那日跟在公主身边的秀丽宫女挽起珠帘,对他道:“殿下在里头。”
宋太监点头应是,太监中少有的高大身材此刻仿佛都缩在一起,显得无比拘谨。他跟着晴晚进来,扶欢听到脚步声,放下手中的珠串,抬起头来。宋太监感到一道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身上,不重,大约带着好奇的打量。可他不敢像扶欢一样随意打量,他跪下来,道殿下千岁。
扶欢笑了笑,道:“千岁我受不起,宫中大约也只有太后和未来的皇嫂受得起。”
宋太监这时候太监的滑头劲上来了,扶欢没有让他起来,他也没起来,跪在地上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扫一眼座上的人。估摸着扶欢的心情不错,且这位公主心性良善,宫人中向来就有这位主子的善名,他就小心赔笑道:“殿下是圣上的手足,金尊玉贵,道一声千岁未尝不可。”
扶欢摇头,还是道:“我受不起,以后不要这么叫我。”
宋太监立刻麻溜地磕头谢罪:“奴才多嘴,奴才多嘴,望殿下恕罪。”那惶恐的模样仿佛扶欢下一秒就要派人把他拖出去受杖责。
扶欢看了一眼晴晚,晴晚立刻明了,走下来对那还在磕头的宋太监说:“殿下还未说什么,你就开始磕起头来,还不快起来,叫人以为殿下真责罚你似的。”
宋太监忙道谢,口中称道殿下仁厚,宽待下人。
扶欢其实不愿意同这样的人打交道,他们在宫中生活的时间长,最善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你不知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只是没有办法,扶欢想来想去,可能慕卿过去往事的知情人,她所知道的,就只有宋太监一人。
她问了两句两句明日赏花宴所要的膳食御膳房可都准备好了,是否能按照她的要求一一做出来。
宋太监在这两回见面中将扶欢的性情大约摸清了一半,这位殿下不是很喜欢下面的人夸夸其谈,便连稍微出格一些的夸赞也不愿意听到,所以这次他便收敛了自己的滑头,一字一句切实地应答,不敢再夸大。
扶欢找宋太监过来问明日的膳食安排,这虽然不是她主要的目的,但这赏花宴到底还是近日宫中的大事,也不能如此马虎过去,因此也在细细询问,不求出彩,但求不要出错。
这一番询问下来,着实费了宋太监全部的心神,若不是此时还在毓秀宫,他还真想拿起袖子擦擦脸,长舒一口气。这位殿下样样细致周到,若是他没有亲眼盯着御膳房忙过这一遭,定然要在这位殿下跟前落下个办事不力的印象。
扶欢抿了一口茶水,说了这许多话,口已经干了。她让晴晚也给宋太监送了一盏茶,事实上,问完这些话,她应该放宋太监回去了。只是还有一件事没有问。
扶欢放下茶盏,转而问起那天见到的小侍者。
“我知晓宫中的规矩,犯了错就要惩处,只是见他那么小一个孩子,受了罚还颤颤巍巍地给我行礼,觉得有些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