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转过去看他。明楼抬了头,眼睛里有微弱的光。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掌。

她很久没有牵明楼的手了。小时候,他的手软软的,很少会安静地待在她手心里,总是滑不溜秋地忽然挣脱,不知道什么时候弟弟的手已经变得这样温厚坚实,明镜忽然有些感慨。

“明楼呀,有阿姐在。阿姐总归同你在一道的。

“还有明台,阿诚,我们就是一家人。”

明楼沉默着点头,紧紧握住姐姐的手。

明楼离开房间时熄了烛火,他摸黑进屋,想着阿诚应该已经睡了,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裹在被子里的小人翻了个身,迷糊中半睁开眼睛轻轻喊大哥。

“怎么还没睡?”

明楼以为他醉酒不舒服,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触手微凉。小孩子体弱,脚下踩着汤婆子,身上还是没有热气,他感受到明楼身上的暖意,在被子底下一点点靠近。

“大哥,明天我们要去哪里?”

“去东山,祭拜我爹和我娘。”

“东山在哪里?”

“在太湖边上,开车半个时辰。”明楼帮他掖好被子,“快睡觉,明天一早就要起来。”

“嗯,大哥晚安。”阿诚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枕头,合上眼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明楼忽然想起阿诚刚到明家那段时日,害怕空旷的大房子,每晚都是他陪着入睡,阿诚一定要对他道了晚安才肯合眼。这小家伙该不会为了说一句晚安一直等到自己回房吧。

他觉得不可思议,又有点感动,忽而想到母亲去世后,有一阵子大姐每晚在他房里看了他入睡再熄灯离开。他在黑暗里睁着眼,思绪不断,过了许久才沉沉睡去。

后半夜里飘了雪,到天明时分变成细细的雨,雪没有积起来,连一点踪影也没留下。雪后清晨比昨日更冷,几乎是寒意刺骨了。

他们坐在内堂屋的八仙桌边吃早饭,周妈妈从后院里走出来,抱着被褥穿过内院。明楼扬起眉毛:“明台又尿床了?”

“还不是你,把他灌醉了半夜醒不来。”明镜淡淡地看他一眼。

明楼咳了一声:“也许是白日里看多了烛火。”

阿诚端了碗在喝粥,听到他们一言一语,好奇地去看明台。明台难得尴尬,一声不吭把自己埋在油条豆浆里。在小伙伴面前被揭发尿床的不光彩经历让他格外羞愧,一路垂头丧气。

车子沿着太湖行驶,停在墓园山脚下,明镜、明楼和周妈妈各提了一个木盒上山。到了父母墓前,明楼动手清理坟上野草,明镜摆好供品,点燃香烛。

三人行过礼,明楼牵了阿诚到墓碑前,轻声对他说:“去磕三个头。”

阿诚朝明镜看,明镜站在一边对他微微点头,于是他弯下腰,伏低身子,额头触在冰凉的草垫上。明镜和明楼立在他身后,他再站起来时,背脊比之前挺得更直了一些。

山上风大,元宝点燃了,火苗随风而起,呼地窜得老高。姐弟四人肃立无言,看着元宝烧尽,香烛熄灭。

阳光从湖心云层后面透出来,微弱的光芒并不热烈,却足够让天地为之一亮。

下山路上,明台一脚踩在黄泥坑里,鞋袜全湿,明镜抱了他走,明楼牵着阿诚跟在后面。路边的枯黄长草在冷风里飘瑟,冬青树毛茸茸地颤动。阿诚的视线落在大姐和明台的背影上,又转到明楼身上。

山路在眼前蜿蜒伸展,他目视前方,紧紧握住明楼的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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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看完全文大概能明白我扯这篇的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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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苏州夏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