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儿,陈衍之是嘱咐过的,而且总不可能一直不回去,自己若是消失太久,估计能把京城闹个天翻地覆。
阮棠看着温霁云说道:“那我再陪你逛一小会儿,咱们一会儿先回去,以后再来,好不好?”
温霁云点点头,他主动伸出手去,再次牵住阮棠的手。
阮棠的心里“咚咚咚”直打鼓。这是温霁云今晚第二次,不对,算上隔着衣服那一次,是第三次,主动握住他的手。
每一次的感觉都不一样。
温霁云掌心温热,有力度却又温和克制,手上的伤痕和指根薄薄的剑茧粗糙地摩挲着阮棠的掌心,好像把一切悲哀和神圣,苦难和光荣,都从这一只手,和他共同分享。
一切交织在一起,让软糖浑身好像触电了一样,有一种奇妙的说不出的感觉。
没有人先开口,只是默契地沿着河边漫步。
河风阵阵,凉爽而温和。
两旁阁楼上丝竹袅袅,溶于如水的夜色。
手中牵着少年的手,又软又糯。
温霁云一时忘了自己这样牵着少年的手,究竟是为了什么。
方才趁阮棠起身去戏弄那两个富家子之时,温霁云就悄悄查看了衣袖中的纸条。
纸上是一行墨字,上面写着:袁翊州夜已入京。
这一点温霁云并不意外。温霁云与袁翊州曾经正面交锋,知道袁翊州此人最爱声东击西,从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行踪。
行军打仗之时,袁翊州也往往喜欢用一队兵马当做疑兵,以塞敌军的试听,令敌人探不清虚实,以为他派人从东面路来,他就亲率主力从西面进攻。
因此温霁云这两天得知袁翊州的人马还要三五日才能入京,就根本没有相信袁翊州会等三五日才真的到达京城。以温霁云对袁翊州的了解,他既要回京,根本不会随浩浩荡荡的大军回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只身提前回来,打自己个措手不及。
这也正是温霁云的意料之中,也早有准备的事。
他一边早就命京城中潜伏的细作暗中打探袁翊州的动向,一边一刻也不敢懈怠地提着戒备,和小皇帝拉近关系。
在袁翊州自以为来杀他个措手不及之时,他和小皇帝显得越亲近,袁翊州越会把他当做大患。
比起南方那些他们眼中远方困兽犹斗的残兵败将,与君王相关的重大隐患,自然是他们要第一个铲除的。
只要把所有注意力和炮火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他留在南方的旧部就越容易被忽视,等到发展壮大之时,即使被敌人发觉,也为时已晚。
他必须用自己来制造更大的矛盾,拖延给故国休养生息的时间。
因此他拖着小皇帝,不让他回宫去,就是为了让某些人发觉,让某些人警觉,让某些人咬牙切齿,对他忍无可忍深恶痛绝。
人在愤怒之时最容易失去理智,失去理智就会酿成大错。温霁云就有把握等他们回过神来时,让他们已无招架之力。
可此时他按照谋划把小皇帝留下,握着小皇帝的手时,却是满脑子的私心杂念。
他的心很乱。
若连他自己都失去了平静和理智,又该如何应对虎狼一般的强敌?
“我想坐船。”身边的小皇帝突然开口。
温霁云拉着他的手,在河边找到一个小小的码头,和他选了一艘小船。
这一带的游船都属于同一个商家,船夫都属于被商家雇佣。船上一应酒水食物都可以在码头上先和商家定好,商家就命人送上船来,过后再根据行船时间和点了什么餐食核算价钱。
如果喜欢,甚至可以再点一群人在船上吹拉弹唱,一边听曲一边欣赏两岸美景。
船上有一张小桌子,阮棠先上了船坐着,等温霁云和商家点好吃的,再到自己面前坐下。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来了两个人将船上吃的小点心和一只精致的小壶在船上摆好。
食物上齐之后,小船就开始在河上悠悠荡开。
温霁云亲自举起小壶,给阮棠斟了一小杯。
一阵甜香扑鼻。
阮棠趴近自己面前的小杯子,细细地嗅了嗅,问道:“这是什么?”
“酒。”温霁云道,“喝一点。”
阮棠玩笑着对温霁云做了个鬼脸。
先前自己问他什么是不翻汤,他干巴巴说一句绿豆薄饼,真的吃到了才发现,里面哪里是一张绿豆薄饼那么简单。那绿豆饼也不是一般的饼,摊得极薄,带着绿豆的清香,还有虾皮、豆芽、锦珍等等各种时鲜蔬菜和佐料在里面。总之工序复杂而且好吃极了。
现在自己问他给自己喝的是什么,他又是回答干巴巴的一个字,一点详细介绍都没有。这么甜丝丝的味道,肯定不是一般的酒,闻起来就很香甜。要是换一个会说话的,早就介绍这是什么酒,用什么东西做,味道如何了。
阮棠想如果自己哪天又开店当老板了,一定不要轻温霁云这样的员工。就算自己把吃的做得再美味,客人都被他干巴巴的描述赶跑了,过不了几天自己就得倒闭关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