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抬眼看去,只见何义成命人提上来一只精致的雕花木笼,笼中装着一团白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待笼子被侍从提近时,阮棠才看清楚,笼子里竟然蹲坐着一只白猫。
要不怎么人都说何义成最会揣测圣心呢,现在阮棠最需要的,可不正是这么一个毛茸茸的小猫咪?
阮棠伤还没好,又不能出去玩,每日里躺着坐着都觉得无聊,正缺个东西一起玩乐消遣时光。见到这么一只猫,比见到任何奇珍异宝、绫罗绸缎都要令阮棠喜欢。
阮棠看到白猫如获至宝,连忙让人拿上前来,打开笼子,亲自把猫捧在怀里逗着玩儿。
何义成这个人再不好,猫是没有错的。这么可爱的猫必须不能拒绝。
猫的绒毛很长,阮棠抱着猫撸了一把毛,高兴得不行,把猫蹭到了脸上。
“陛下。”李忠国像个老妈子似的操心惯了小皇帝,小声提醒道,“猫猫狗狗的身上有虫子,陛下小心别太接近。”
“总管多虑了。”何义成笑道,“为了把这只猫进献陛下,已经洗了三遍,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的,请陛下放心玩儿。”
这只猫不仅很干净,身上还有一股甜甜的香味。阮棠一边使劲吸猫,一边评价道:“洗得好香。”
“陛下喜欢就好。”何义成又靠近了两步,站到了阮棠面前,笑眯眯地说道,“这只猫还有有趣之处,臣指给陛下看看。”
说着,何义成就在阮棠面前蹲下,就着阮棠的怀里,给小猫翻了个身。
说也神奇,这只猫通体雪白,腹部却有一片橘色的毛,竟然在腹上盘成了一条金龙的形状。
何义成奉承道:“陛下请看,连梁国的猫都由衷敬爱陛下,才会生出这等花纹来。可见陛下是何等皇恩浩荡,令人敬服。”
阮棠惊讶地摸了一下猫毛,竟然还真是纯天然,不是染色上去的。要在世上这么多猫里正好找出一只正好带这种花纹的猫,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果然奸臣为了拍马屁,都是下足了功夫的。
但何义成讨好自己的目的是留在京城,和阮棠的目的其实是一样的,阮棠便也不说什么,全盘接受了他的吹捧奉承。
“陛下再请看,这只猫还通人性。”何义成说着对猫伸出手,猫果然乖乖地把爪子搭在何义成手心里。
阮棠被这只猫的表现吸引了注意力,完全没意识到何义成在越靠越近,已经靠在了自己脚跟前。
何义成道:“陛下也可以试一试?”
阮棠摊开手,猫果然把软乎乎的肉垫放了上来。
阮棠握住猫爪,摸了摸猫软乎乎的爪子,不禁笑了。
只见小皇帝粲然一笑,何义成只觉得神魂颠倒,骨头酥了半边,在小皇帝面前连蹲都蹲不稳了。他的手本在抚摸小皇帝腿上的猫,却大着胆子望着紫色单衣下,隐隐能看见的大腿的轮廓,抬手小心翼翼地去触碰。
何义成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小皇帝的腿,一根花枝赫然横在眼前,挡住了他企图触碰小皇帝的手。
那花枝挡得何义成手中动作一滞,立刻动迅如疾风往上一掀,瞬间将何义成打退出一尺远。
为了避开花枝的攻势,何义成后退了两步,方才堪堪站住。
他转头望去,眼前五彩缤纷的绣球花零星落地。
一人长身玉立于满地落花之中,手中的花枝如剑,抵住他的咽喉。
是他这辈子最畏惧,也最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
看到温霁云,何义成的脸色白了一下,讪讪地笑道:“殿下这是何意?”
温霁云冷声道:“脏手拿开。”
阮棠看了看温霁云的脸色,觉得他脸色差得仿佛要吃人,连忙对何义成说道:“你下去吧。”
何义成愣了愣。
温霁云被押入京这一个月来,他虽然在南方,但是日日悬心夜不能寐,时常派人打听温霁云的近况。听闻温霁云在天牢里受尽折磨和屈辱,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被折磨死了,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此番回京他虽然听到那么一些关于温霁云受到恩宠的传言,他到底不敢置信。就连刚才在茅厕里听到的那番话,他还在想就算有这回事,小皇帝也只是一时图个新鲜,把温霁云当个小小的玩物而已。
但是一个玩物,怎么能在皇帝面前,对着皇帝的亲信大臣耀武扬威,甚至动手威胁。
而且小皇帝似乎还纵着他,不问他的罪,还要对自己下逐客令?
何义成心中又惊又恐,又气不过。他还想争辩:“陛下……”
阮棠不耐烦继续听何义成说话,急着打断道:“有事改日再说,你先退下。”
何义成一脸哀怨地看了看阮棠,转头又眼神不明地看了看温霁云。
温霁云的脸色冷得吓人,何义成吓得想说话又一句都不敢说,只得灰溜溜地暂且退下了。
阮棠将怀里的猫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再次暗暗地看了温霁云一眼。
温霁云握着花枝的手捏得骨节发白,仿佛下一刻就会追上去把人撕碎,但是终究一动也没有动。
现在还不到时候,他就是心中再恨,也不会自乱阵脚。
阮棠也恶心何义成这个人,刚才阮棠连他倒的水都不想喝,虽然从刚来起就喉咙干渴,茶也放在桌上一口都没动。
现在阮棠渴得要命,喉咙仿佛被火灼烧一样。他拿起桌上没喝过一口的水杯,塞到温霁云手中,想让他给自己倒杯水,顺便可以转移转移他的注意力:“换个杯子……要喝凉的水……”
阮棠和温霁云说着话,控制不住自己端着水杯的手颤抖起来,手腕一软,手中的杯子脱手滑落。
温霁云扔下手中花枝,一手接住险些落地砸碎的水杯,放在桌上,抬眼只见小皇帝原本白皙的双颊,晕染着两片不自然的绯红。
似乎是发热的迹象。
小皇帝手中的杯子滑落了,轻轻哼了一声“好热”,又迷迷糊糊地伸手去够桌角摆放的花瓶子,颤巍巍地举过头顶,就要把冷水往自己头顶上倒。
温霁云一手用掌心堵住瓶口的水,将花瓶从小皇帝手里夺了下来。
他迟疑片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小皇帝的额头:“怎么了?”
温霁云那只手还没贴到额头上,就被小皇帝滚烫的手一把抓住,贴在自己灼热的脸颊上。
小皇帝像一只干渴的小鱼一样,用自己的脸使劲蹭着温霁云掌心里,刚才堵着瓶口时沾上的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