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自己心软,气自己没有原则。
边牧早就钻进淳乐水房里卧在他床脚睡觉去了,卫生间里很安静,屋里也静悄悄的。
宋含章看着独自生着闷气的淳乐水,后者低头给他敷着手上的伤处,垂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小片阴影,薄唇紧抿着,看着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他在关心自己。
这个认知让宋含章心跳轻微加速。
他并不是完全像他表现出来的这样排斥自己。
“淳乐水。”宋含章轻声,淳乐水抬头。
宋含章凑过去想要亲他。
淳乐水侧头躲开了这个吻,宋含章温软的唇落到了他脸侧,虽然后者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但眼神中还是透露着些许失落。
淳乐水更烦了,直接把冰袋塞进宋含章手里让他自己敷。
早在外公去世那段日子,他就体验过宋含章的黏人,而他刚才的举动无疑是给了对方得寸进尺的理由。
是他一步一步纵容着对方,才造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淳乐水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疲惫且郁烦地轻捏眉心。
“宋含章,我没办法信任你你知道吗?”他给自己找着拒绝宋含章的理由,“我都是换了一个躯壳才挣脱掉被人安排好的人生,你又让我怎么去相信你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相信你所谓的爱,相信你会对我保持忠贞?”
宋含章沉默了片刻:“你记得我……带林曦回家那次吗?”
他说着观察了下淳乐水的神色,但因为淳乐水半垂着头,并不能看到他的表情,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当时摔出了脑震荡,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开始听到你的心里话的。”
淳乐水顿住。
宋含章道:“从我能听到你心声的第一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作者笔下的那个宋含章了。”
从宋含章听到他心声的那一刻起,所谓命运的齿轮便停止了,也是从那一刻起,剧情就开始一点点偏离了原始的轨道。
“那你现在呢?”
他一句话说了半截,但宋含章依旧知道淳乐水在问什么,他摇头道:“听不到了,大概因为你已经死了吧。”
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低落了下去。
两人在这方面的认知是想通的,虽然淳乐水还活着,但他确切地死过。
对淳乐水来说是两次,对宋含章来说是一次。
“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我,你也不是曾经的那个你了。”宋含章直直地望着他,毫不掩饰眼中的直白情感。
淳乐水都被快被他说服了。
“你给我点时间吧。”即使淳乐水给自己找遍各种理由,不过是他无法坦然接受早就对宋含章做出让步的自己。
但到此他也再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推拒。
“你把冰袋拿回去吧,”淳乐水转身准备去给他找把伞,“雨大我就不送你了。”
他才走两步,便被宋含章抓住胳膊。
冰敷过的指尖冰块一样凉,贴在淳乐水裸露在外的小臂上,他皮肤温热,两人都是一惊,宋含章更是像被烫到一样松开。
但他两只手都是冰的,大概只犹豫了一秒也不到,宋含章松开的五指又按了回去。
“我不想走,”宋含章稍微有点忐忑,“我可以留下来吗?”
他怕他一离开,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说完他转向旁边打了个喷嚏。
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不再往下滴水,被体温烘得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淳乐水盯着他看了会儿,无奈地转开头:“我去给你找套衣服,你先洗澡吧。”
宋含章的身高没有变化,淳乐水现在却是一个刚脱离少年状态不久仍处于长身体阶段的青年,再加上x国饮食多以高钙高蛋白类为主,他已经比宋含章高了几厘米,不过因为他并没有块头很大的肌肉,两人的衣服尺码并没有差别。
淳乐水随便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t恤短裤,往门口走了几步后又退回来,拉开抽屉拿了条内裤一起递给宋含章。
“内裤新的。”淳乐水说完退出卫生间还顺便帮宋含章把门给带上。
宋含章愣愣地站在原地,垂眸盯着手里的衣服许久,埋首其中深深吸了两口气,除了清香的洗衣液味道外,并没有什么所谓的淳乐水的味道。
抬起头时衣服上多了两道浅浅的水印,宋含章眼眶有点湿,但他一向没有弧度的唇角却是微微上翘的。
这或许是自淳乐水离开之后的三年多时间里,他唯一感到喜悦的时候。
淳乐水的衣服宋含章穿着刚好,他走出卫生间和刚从书房里出来的淳乐水打了个照面,淳乐水略微有些愣然,宋含章半干的头发柔顺地垂落在额前,再加上他身上宽松的短袖,整个人看着显得比平时小了好几岁。
就连气质仿佛都变得柔软了不少。
上一次看到他这么休闲的打扮,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在上高中的时候。
上了大学的宋含章便逐渐往骚包的方向发展了。
淳乐水很快回神,拦住亦步亦趋跟着他到房间门口的宋含章:“你睡书房,床我已经给你铺好了。”
宋含章并没有纠缠不休,听罢便乖乖驻足,对淳乐水道:“晚安。”
淳乐水“嗯”了下,并没有回以晚安,直接关上门。
边牧听到动静抬了下头,又很快重新闭上眼睛。
淳乐水把自己丢在床上,旁边婴儿床上的人类幼崽仍在熟睡,淳乐水躺着却丝毫没有睡意。
他翻来覆去,闭上眼睛睁开眼睛全都是宋含章。
他摸过床头的手机,解锁进去便是和楚林的聊天页面,自杀二字几乎是在屏幕解锁的一瞬间就跳进了眼里,他心里一惊,又锁了手机丢下,在黑暗中坐起,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雨发呆。
也不知道这样干坐了多久,淳乐水被爱丽丝的哼唧声唤回了思绪。
索性淳乐水也睡不着,把醒来的爱丽丝抱在怀里看了会儿雨,下床准备去给她冲奶粉。
边牧也晃晃悠悠站起来,睡眼惺忪地跟着他往外走。
开门后,淳乐水的脚步顿住,边牧轻叫了一声,吵醒了门外靠在墙边睡觉的宋含章。
他裹着被子坐在地上从下往上望向淳乐水的模样,突然就和淳乐水记忆里的某个画面重叠在一起。
在外公去世后的某个深夜,他也是像这样蹲守在淳乐水门外,企图从他身上汲取到一丝安心。
他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狗似的,黏黏糊糊的,一定要贴着你靠着你来确认你的存在。
宋含章也像上次那样默默站起来,不愿意离开去那间和淳乐水房间有段距离的书房,又不知道说什么来解释自己的行为,就沉默地站着,和淳乐水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