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垂眼思索,不消片刻抬眸看她,好像短短几分钟内就将乱成一团麻的心思理清。
“信。”
她信闻远。
谎言成不了真。
做错事的是欺骗的人,而不是被骗的人。
岁岁信就信了。
她说“信”的那一刻,闻远的目光忽然变了,岁岁察觉到了,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形容不出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只能自我反省,大概真的跟她语文很差有关。
闻远跟岁岁告别,窗外雨还没停,岁岁给她递了一把伞。
不再是那把廉价的遇水开花的小蓝伞。
她们第一次产生交集的那个雨天,那把蓝色遇水开花的小破伞早就被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闻远接过新伞,却总在后悔。
后悔那个暴雨天,那个乖张无礼的自己。
闻远走后,岁岁才摸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心跳乱了很久很久。
她们之间一谈事情,那种本就算不上轻松的氛围就会一落再落,趋向沉重。
岁岁哪里知道为什么,只能归于玄学,大抵是她们两人之间磁场不合。
她说了“信”,却还是不死心的上网查,不查她父母的名字,只查衡洹洪灾,和闻远给她看的新闻界面一模一样。
遇难者三十九人。
她父母是以赴当地支援的志愿者的身份被记录的。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岁岁确实不信,于是可是一月一月过去,还是杳无音讯,搜救队没有停止过寻找,可是时间越久,生还的希望便越渺茫。
她后来再没跟人提过自己的父母。
岁岁看着页面上的新闻叹了口气。
其实,她该难过的,该痛哭流涕,该嚎啕大哭,该哭到止都止不住。
可是岁岁没有,她眼眶都没红,那名单上最眼熟悦耳的姓名此刻丝毫触动不到她半丝心疼。
她指尖去触摸名单上的姓名。
岁岁记得他们感情很好的。
她父母是很合格的父母,没骂过岁岁一句,从来温言款款。
可是她心底一片沉重也掉不出半颗眼泪,眼眶都没湿润。大抵是脑子被敲坏了,连该有的正常情绪都淡退了。
岁岁无端觉得烦躁,烦了厌了就滚去洗漱睡觉。
关掉大灯后,眼前是久违的漆黑。
岁岁心跳咚咚,睡不着,点亮屏幕开始玩手机。
视频推送有流星,p的视频,流星大片大片从天际滑落。
很壮观很美……很假。
可是最开头,流星出现那一刹,岁岁却莫名心悸。她看着视频简短的十五秒一遍又一遍重复上演。划掉视频之后仍然惦念。
岁岁想看流星。
遇见流星那天晚上,闻远辗转反侧,睡不着觉,还是问睡在身侧的岁岁许的什么心愿。
岁岁却不回答。她这人看着柔软温和,骨子里却倔强,不回答就真的只字未提。
闻远问不到答案。
其实她的愿望很简单,每个俗人都这么想。
岁岁想——再活长久一点。
俗人的俗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