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厉松开手。
纪心言抬头,眼中先是惊讶而后带上喜悦:“你怎么在这?”
韩厉皱眉,心道这问题应该由他来问,但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他问:“你看到凶手了吗?”
纪心言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我没看见他脸。但他说,他是‘汪卿’派来的。”
“汪帆?”韩厉心道不可能,全天下汪帆一定是最不希望皇上出事的。
纪心言见他沉思,拉了他一下,说:“我们得赶紧离开,很快就会有人来。”
韩厉没动,视线转向地上的尸体。
纪心言猛地想起,他和这个皇上是有血缘关系的。
所以他刚刚站了那么久,是在难过吗?
纪心言斟酌开口:“我听到凶手声音了,下次应该能认出来。你放心,一定会抓住他的。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我们最好先离开这……”
韩厉缓缓摇头,道:“无牙坡困了四万士兵,他们都在等皇上的消息。如果这个时候我带着尸体回去,士气必大受打击。”
还有更深的原因他没说。他手中虽有帅印,却是用非常手段得到的,即使拿出来也会被人质疑。
而且汪帆完全可以假装帅印一直在他手上,只要大家没发现,名义上,他仍有权力支配云州的六万大军。
韩厉看着尸体,低声道:“他不能死,至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皇上崩了的消息一旦流传出去,必会引起大乱。
汪帆有兵、安王占理、忠义堂的人已经分几路接近京城……那种大乱不是谁登皇位这么简单。
短则数载,长则十几年,天下难平。
太|祖打下的基业很可能就此没落。
他得想一个办法,既能激励无牙坡四万士兵,又能压住汪帆让他不敢轻举妄动,最好还能助夏君才一臂之力。
快点,快点想!
营帐外,来来去去的脚步声,时有大豫语穿插其中,想来戏班另外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
纪心言心下着急,又不敢打扰他。
她看眼尸体,又看眼韩厉,再看眼尸体……
看着看着,她发现,闭上眼的皇上与睡着时的韩厉竟有八分相像。
也是,他们本来就是堂兄弟。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脑中涌现。
她扯住韩厉衣服,声音因为激动有些颤抖。
“你……你把龙袍穿上吧。”
韩厉讶然,抬头看向她。
纪心言知道这句话对一个古人来说有多出格。
她快速解释:“你们长得其实挺像的,就是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但现在是晚上,不近看根本看不清。四万士兵啊,见过皇上的才有几个。你先扮成皇上,把这仗打完,然后我们再偷偷找个地方把龙袍换下来。小心点,不会有人知道的。”
她说话的时候,韩厉一直看着她。
他不知道她从哪冒出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这太过匪夷所思。
篡位、夺位、造反、起义……种种方法,他都能理解,但假扮皇上……
历史上不是没有人假扮皇上,但大多由权臣在背后控制,假皇上只是一个傀儡。
比如现在皇上死了,汪帆若是找人假扮,就是一种可行的路。
只要他能掌控局面不被人发现,或者他有足够的实力,不怕被人发现。
两者能做到任何一条都可以。
韩厉眼神微动。
不被人发现,或者不怕被人发现,就可以吗?
纪心言见他沉默,越发着急,努力劝着:“权宜之计而已,等仗打完再找地方换下来,你不是会易容吗……其实你们长得很像了……稍微画一画,天黑又看不见……”
她急得有点说不清楚了。
韩厉笑了下,拍拍她以示安抚。
“就照你说的办。”
纪心言微怔之后,迅速行动起来。她顾不上那些讲究,直接上手扒龙袍。
韩厉从戏班道具中找到描画用品,是个自带铜镜的大木盒,里面各种工具、粉料、装饰,码的整整齐齐。
他对皇上的样貌举止都太熟悉了,不需要看就能画出来。
他与皇上五官不止八分像,但由于长年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养成了完全不一样的性格与气质。
皇上皮肤更白,人也偏圆润。
不过这几日困在敌营,茶饭不思,所以体瘦皮糙,容貌上有了变化。
韩厉的易容术远比表现出来的要高明,这是陆骁教他的。
陆骁说,人一定要有一个保命的手段,轻易不示人。
他的保命手段就是易容,但这二十多年,他自己从未用过。
别人都以为他只会用炎武司的易容药膏和易装道具,其实他可以只用一支笔就让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等纪心言扒掉龙袍再起来时,韩厉已经变了。
猛看像换了人,细看又全是他的影子。
纪心言一瞬间有些懵。
韩厉朝她伸手,露出腕上的皮绳。
纪心言反应过来,忙拿着龙袍过去,帮他一起穿上。
龙袍设计繁复,两人鼓捣了一会才完全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