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动嘴唇,还想再说什么。
韩厉掀着帘子提醒他:“明日西戎王大军一到,那条小路怕也要堵上了。”
汪帆不知回什么好,只得先回帅帐。
韩厉盯着他的背影,眼看着他走入红尖顶的营帐,这才放下帘子。
公孙阶马上迎过来。
“韩大人,你怎能同意让汪帆带着帅印离开。这样一来,皇上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岂不全成了你我二人的过失。”
韩厉看着公孙阶花白的头发和憔悴的面容,原本想说的嘲讽话便咽了回去。
他印象中出征前公孙阶头发没有这么白。
这位征战沙场二十余载的老将大概也没有料到,十万大军会以这样屈辱的方式输了。
不管皇上是否救得出来,他回去领罚都是一定的,轻则丢官弃爵,重则人头不保。
半生戎马,本可锦衣告老,却在最后时刻折了。
再追问那晚皇上丢失的细节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韩厉道:“汪帆最多拿着帅印回京,另扶新主。皇上无子,他想扶新主也要看群臣答不答应,这事没那么容易。”
“他若是逃了……”
韩厉道:“公孙将军多虑了。
一个能主动进宫做太监的人,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人上人的生活。这世上,他肯定是最希望皇上平安归朝的。”
“那我们就这么等下去?”
“当然不行。”韩厉道,“我会带人潜进去,想办法把皇上救出来。”
公孙阶眼一亮,似乎看到生机。
他与汪帆不同。汪帆手中有帅印,在宫中有庞大的阉党,皇上出事,他确实有放手一博的机会。
但他不行,皇上平安无事回去,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韩大人对皇上当真忠心一片。”他对韩厉深深一揖,“韩大人若能救得皇上出来,公孙阶以后愿听凭韩大人差遣。”
韩厉扶了他一把,说:“这是本官该做的。”
这确实是他该做的。
沈家的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死在自己人手上,但不能成为敌人羞辱大豫的工具。
是夜,寅时未到,汪帆便收拾了东西,在两名司使及一队侍卫护送下来到小路口。
“韩大人,公孙将军,咱家定会尽快率军前来。”
韩厉道:“本官与公孙将军就在这等着汪公公的好消息了。”
“一定。”
韩厉又道:“天黑路滑,公公一定要小心,可别落了什么东西。”
“多谢韩大人。”汪帆着急,怕引出太多动静,快速道,“咱家先走了。”
韩厉看着这队人消失在夜色中,轻轻弯起唇角。
皇上被俘一事,随着汪帆进入府衙,被唐广元知悉了。
他大为震惊,僵坐在椅子上许久缓不过来,甚至忘了吩咐人安排汪帆住处。
倒是那安顺,先一步找回神志。
他上前扶汪帆坐下:“大人连夜赶路实在辛苦,先休息下。”
汪帆看他眼熟,问:“你是……安顺?”
“正是卑职。”
汪帆哦了一声。心想,这小子现在倒混得人模狗样了。
唐广元仍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脑中一片空白。
汪帆提醒他:“此事除开我们几人
,万不可再让别人知晓,否则会引起大乱子。咱家正想办法救出皇上,还需唐大人多多援手。”
唐广元回神,忙道:“汪大人尽管吩咐。”
汪帆便说起那六万士兵要如何调到西门一事。
安顺虽然代表安王,但品阶低,只静静地听着。
他人安静低调,但心却一点都不安静。
当天夜里,一只信鸽从云州知府衙门飞去剑州安王府。
安王府内,沈少归取下信鸽脚上的油纸卷。
皇上被西戎军活捉了。
看完短短的一句话,他静默片刻,忽然笑了。
他亲自将信交给安王。
安王看完,冷哼一声,道:“真是天助夏君才。”
“父亲为何这么说。”沈少归平静地问。
安王斜看他,道:“汪帆托大,帅军出征已令满朝文武不满,如今又把皇上丢了。这事瞒的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原本夏君才最大的担心就是小皇帝不被群臣认可,现在这问题几乎迎刃而解了。”
“父亲的意思是,夏君才已经带着孝宗嫡子出发了?”
“那是肯定的。只怕皇上一说要亲征,那边就蠢蠢欲动了。”安王不满道,“你今日怎么总是明知故问。韩厉这次来剑州监督我出兵,却一直都没来见我。他来能是做什么,肯定是安排夏君才他们去京城。”
沈少归沉默听着,等安王说完,他问:“若是圣上出了什么意外,顺位继承的是何人?”
“圣上无子,唯一的兄弟又是个残疾,自然是由……”安王说到这忽地停住,他一下子明白了沈少归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先皇残杀手足,逼死侄儿,杀戮过重,以至后嗣凋零,仅有二子,老大还是个傻的,养在深宫几乎无人知道。
老二登基了,却被阉党所扰,至今膝下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