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儿还在磕头:“我说的都是实话,义父不会骗我的……”
韩厉挑眉,奇道:“他待你很好吗?你这般信任他?”
“义父待我好,我便待他好。义父信任我,我便相信他。”
韩厉安静地盯着她看了会儿,把于初叫了进来。
“给她拿把椅子。”
于初搬了把椅子,拽起小燕儿胳膊,将人拖了上去。
小燕儿边哭边说谢谢。
“看好她。”
韩厉转身出了牢房。
牢房外,县令徐怀仁正候在那,见他出来,忙迎上前,同时命身边的衙役举伞帮韩厉遮太阳。
韩厉挥手让人把伞拿开,问:“徐大人可知宣武八年,世子上京一事?”
徐怀仁想了想说:“宣武八年……卑职尚未到任……”
韩厉看他一眼。
徐怀仁马上说:“不过衙门里有安王府调来的人,或许了解的更多些。卑职这就叫一个过来。”
很快,一个二十来岁的圆胖青年匆匆赶到。
“他爹是安王府的掌厨,他就在王府出生的。”徐怀仁介绍完,对那青年说,“大人问你话,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青年连连点头。
韩厉从宣武八年世子上京问起,青年一一答了,所答内容与之前他查的无太大出入。
韩厉思索片刻,忽问:“安王府内可有人与丹阳省有关。”
那青年皱眉回忆,末了说:“卑职不敢确定,不过世子生母薛氏应是丹阳或临淮人。薛氏怀孕那段时间,后厨常做淮阳菜。我还曾听厨娘们闲嘴时,说过王妃要把谁打发回丹阳老家,但不清楚说的是何人。只不过……”
青年顿了顿,没再往下说。
只不过王妃一向视薛氏为眼中钉,这个“何人”是薛氏的可能性最大。
韩厉挥手:“你下去吧。”
如果薛氏老家在丹阳,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薛氏自小被卖入王府,长大后成了主人的通房,诞下长子。
却在主母进门后,不断受到排挤,就连儿子的性命都受到威胁。
安王在幼子两岁时就入京了,此后薛氏的日子怕是更难。
即使丹阳与剑州相距不远,她肯定也不敢回家看一眼。
先皇诏书到时,王妃不能离开王府,她要在王府坐镇。
薛氏是孩子的生母,自然由她陪孩子一同上京。
京城路途遥远,往后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于是薛氏在车队离开王府后改变线路决定先回丹阳老家一趟。
再之后发生的事便与小燕儿的话对上了。
车队在丹阳郊外遇到劫匪,小世子逃脱,被玉楼所救。
只是那时,纪金海并不清楚玉楼救的人就是安王府小公子,他是在戏船失火后才查出原委。
那么,沈少归对纪心言的示好也就有了合理解释。
他是玉楼,他认出了幼年的伙伴。
然而从他的种种反应看,韩厉觉得他似乎并不知道戏船失火的事。
如果玉楼不知道戏船失火,那么做这件事的就是安王妃。
安王妃这么做自然是要灭口,所以,她知道此世子已非彼世子。
安王妃知道,安王也必定知道。
他们因此派出杀手杀纪心言,为的是把世子调包一事遮掩住。
世子是假的,这事可大可小,若想做文章一个欺君的帽子压下来,整个安王府陪葬也有可能。
但若皇上想放一马,只杀一个玉楼也说的过去。
这事搁先皇那,安王府必得掉层皮。
但当今圣上就不好说了。
圣上醉心戏曲,年轻贪玩,不像其父那么多疑。
这或许也是安王愿意与炎武司交易,放过纪心言的根本原因。
但这交易是在玉楼认出纪心言之前发生的,如今形势已经变了。
韩厉顿住脚步,站在日头下沉默思索。
玉楼没认出纪心言,纪心言是安全的,交易是有效的。
但玉楼认出了纪心言,还频频献殷勤,而且是用世子的身份献殷勤。
很显然,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李代桃僵一事,早在安王掌握中。
那么,安王会看着玉楼玩火不管吗?
炎武司与安王府的交易还能有效吗?
纪心言还安全吗?
徐怀仁在旁边等着,日头晒得他汗流下来。
他小心地问:“大人,该用午膳了。”
韩厉怔了下,想起自己身边还跟着人。
他嗯了一声,抬步往三堂走,问:“剑州还在封城?”
徐怀仁答:“是,尚未有新消息。”
所以,纪心言仍然离不开剑州。
韩厉再次沉默。
他闭了下眼,自我劝道,这事和他没有关系。
他已经知道安王府迫切想要隐瞒的秘密,接下来他该回宫吃解药,再好好想想怎么利用这个秘密来牵制安王……
樱花树飘下花瓣。
让他想起东阳县衙,盘桂树下,少女一回眸间的惊艳,二姑山上她对兰芝伸出救命的手,温泉池中肌肤相亲,明明贪财却坚定自然地拒绝了所有送上门的好处。
还有,她在林中一下下挥着铁锹,磨红了手腕磨破了皮肤。
是个好女孩,聪明善良有原则有主见,还有一双漂亮的眼睛。
未必出事吧……毕竟沈少归看起来很喜欢她。
韩厉想着想着,脚步又停下了。徐怀仁只得跟着停下。
韩厉眯眼,安王府的小公子是怎么死的?或许就是玉楼杀的!
如果真是他杀的,那这个人就比他表现出来的残忍的多。
韩厉轻轻叹气。
算了,他就回去看一眼,等她平平安安离开剑州,他就启程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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