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痛苦而抽动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蛊虫随着宿主的死一并死去,原野的皮肤开始恢复往日颜色。
黑马似是有所感应,发出一声悲鸣,前蹄抬起。
有司使上前牵住缰绳,安抚马首。
沈少归走上前,试过原野脉搏,沉默片刻,沉声开口。
“原野是忠义堂安插的奸细,现已伏诛。”他指着尸体,“对皇上不忠之人便是如此下场。”
雨点变得又急又大,风吹得树叶齐齐哀鸣。
沈少归看向许久没有动作的韩厉,劝道:“韩大人,如此贼子,死有余辜,不值得大人为他难过。”
韩厉将尸体放到地上。
“世子说的对。”他起身,语气是一贯的冷淡,“风大雨急,大家回去吧。”
沈少归走到纪心言身边,关心地问:“你的伤口没事吧。”
纪心言迷茫地摇摇头,问:“原野是忠义堂奸细?真的吗?”
“错不了。”沈少归低声说,“他自己承认的,这几处据点也是他提供的。”
纪心言看向韩厉,想看到他的神情。
那是他最亲近的属下,似乎也是他唯一关心的人。
可韩厉已经骑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卫所方向去。
沈少归见她一直盯着韩厉,安慰道:“韩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皇上不会因为原野为难他的。”
豆大的雨滴扑扑落下,砸在人心头。
眼看着雨势收不住了,有司使劝道:“大人,先离开这里吧。”
沈少归点点头,让纪心言骑着原野那匹马。
黑马围着尸体又走了几圈,这才撒开腿跑起来。
纪心言回头看向黑乎乎的树林,原野的尸体孤零零躺在那。
大雨只下了半宿便停了,天初亮时,升起了彩虹。
纪心言独自骑着原野的马,沿昨日的路又进了树林。
一夜过去,尸体半泡在泥水中,周围积了水,却也因此没有被野兽啃咬。
她从马背上拿下事先准备好的半拉草席和铁锹,将尸体裹进去,开始一下下挖土。
下过雨的土地泥泞松软,无形中帮她省了不少力气。
“幸亏你的马认路,要不我肯定找不到。”
“棺材我扛不过来,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下辈子记得报恩啊。”
铁锹用起来比纪心言想象中的要沉,才挖了浅浅一个表面她就觉得胳膊酸了。
树林中潮气重,她的额头渗出汗,用手抹了下,添上一道黑印子。
“长这么高个子干嘛,坑都比别人的长。”她念念叨叨的,继续挥锹。
挖着挖着,视线中出现一双皂靴。
她愣了下,小心地抬头。
“沈大人。”她开口。
“一大早就找不到你人,马厩也看不见原野的马,果然是跑这来了。”沈少归淡淡地说,“你这样要挖到什么时候?”
“还行吧。”纪心言咧嘴,“下了雨土松,半天也就好了。”
“他是逆贼。”沈少归叹口气,“你没必要这样。”
“他说在他家乡,暴尸荒野的人入不了轮回。我想,这事别人做可能不方便,我反正不是炎武司的人……”纪心言觑着他,小心道,“大人你能不能就当没看到啊。”
沈少归瞅着她,笑了下,“是不是在你心里,炎武司都是很冷血的人?同僚一场,我们心里也不好受。”
他朝身后招招手。
上来两名右司的司使,帮着纪心言一起挖。
一人一把铁锹,速度明显快起来。
纪心言又抹了把脸上的水气,扬着花脸笑道:“谢谢大人。”
沈少归忍不住弯唇,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擦擦脸。”
远处林坡上,韩厉坐在马上,沉默地望着这边。
女孩挥着半人多高的铁锹,一下又一下。
他一直看着,直到原野的尸体入了土,才调转马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