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兰芝也感觉到了,她的身体明显僵硬,握剑的手骨节发白,微微颤抖,看向韩厉的目光充满警惕。
“江泯之呢?躲起来了?”韩厉啧啧摇头,“太让我失望了。我可是费了很大劲才查出他的真实身份。他不想知道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兰芝顽强抵挡。
“不懂就不懂吧,反正和你无关。”韩厉道,“不过我好奇,杀了你,他还好意思躲下去吗?”
他话音刚落,身后几名司使已经抽出剑。
“不可!”俞岩急道,“杏花姑娘还在她手上。”
韩厉仿若未闻,手一举:“动手。”
兰芝登时慌了,架在纪心言脖子上的剑上下为难。
庙内传来少年咳嗽后的沙哑嗓音。
“住手!”
随着一阵咳嗽声,江泯之慢慢地慢慢地从庙中走出。
和上次在茶棚相遇时相比,此时他的脸色已不能用苍白来形容,隐隐透了一股死灰色,仿佛一条腿进了棺材。
他左手握着长剑,立在庙门前,单薄的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但任凭山顶大风吹得衣衫飞舞,他仍纹丝不动。
“泯之!你快走!”兰芝急得快哭了。
江泯之瞅着韩厉,问:“那日扮成毕长林的人就是你。”
韩厉弯唇:“如果你也知道提前扮一下,至少懂得遮个面,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抓到你。”
“看来……”他把弄着手中马鞭,笑着说,“养大你的人、教你功夫的人,他们似乎没教过你要懂得保护好自己。”
他说完,人腾空跃起,手中马鞭朝着江泯之挥去。
江泯之脚下用力,对着兰芝方向挥出一掌将她推远,随后举剑迎了上去。
兰之借力抓着纪心言连退数步。
马鞭缠上长剑,韩厉到了江泯之身前。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让她走。”江泯之咬牙。
“是她自己不走。”韩厉漠然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人。你该庆幸,死到临头有人愿意陪着你。”
他将功力运至马鞭,看着江泯之灰败的脸色,说出的话毫无温度:“江家上下二百八十口,尽已死绝,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江家后人?”
江泯之唇角紧抿,勉力支撑,无法开口。
“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力,必是用了自伤的速成之法,养大你的人好像不怎么在乎你的死活。”韩厉轻笑,“江家出事时,你应是五六岁,该有点记忆了。看着家人披枷斩首,死在你面前,鲜血流了一地,残肢断骸无人收拾……”
他用一种沉静的淡漠的语气描画着血腥的场面。
他推进一步,江泯之往后退一步。
“这样的画面定会深深地印在脑中,让你日夜不得安眠。”他问,“你有过吗?”
江泯之眼神微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些。
“你闭嘴!”他咬牙,手下用力,马鞭寸断。
韩厉往后退了一步,笑道:“你当我有兴趣了解你的过去?我想查的,是江家的漏网之鱼,那个养大你的人。”
“可惜。”韩厉遗憾道,“她已经死了。”
江泯之愣了下,随即眼中生出怒火,这怒火使他灰败的面色出现了一丝红润。
“是你……”
“天真。”韩厉打断他,摇头道,“她是自杀的。”
“不可能!奶奶怎么会自杀,她那么坚强。”江泯之唇角溢出血。
韩厉道:“江家太夫人出身武将世家,性格坚毅,所以她才有勇气自杀。因为只要她死了,你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就会永远替她去杀人!”
“杀死那些她认为的仇人,不管这些仇人是好是坏。”韩厉说着,一掌拍向他胸口,“你脑中的名单还有多长?俞岩为官清正一心为民,是不是也在你的名单上?”
江泯之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硬生生忍下一口鲜血。
韩厉向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他:“你武功虽高,却缺少经验,此时出山,并不是报仇的好时机。但江太夫人自知时日无多,不得不现在就把你放出来。”
他单腿屈膝,半蹲在江泯之面前,带着笑道:“没错,就是‘放出来’,你不过是她养的一条凶狠的会咬死人的狗。”
韩厉的讲述太过残忍,残忍但真实,真实到让人很难不相信。
即使纪心言已经读过原书,仍然被这些话中的真相刺到,更遑论江泯之。
就在这一刻,纪心言意识到,她从没见识过真正的韩厉,那个在书中改变江泯之命运的反派。
此时的江泯之已是心神大乱,剑撑地想站起,却是徒劳。
“泯之——”兰芝哭着喊道,“住手!他受伤中毒,你们恃强凌弱算什么英雄!”
韩厉忍不住笑了,道:“英雄?我不光恃强凌弱,我还要以多欺少。”
他招手:“把他们两个都抓起来。”
江泯之闻言终于暴起,韩厉早有防备,抽剑相迎。
剑锋相击,江泯之内伤发作,鲜血喷出。
兰芝哭喊:“泯之,你走啊!!”
纪心言怕她情急之下伤了自己,赶紧劝道:“你走,你先走,你不在这,他肯定有机会脱身。”
兰芝听了这话,一下子想起自己手里还有个人质呢!
她又来了力气,抓紧纪心言,对着俞岩喊:“俞大人,你们再不住手,我也不管什么道义,定会杀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