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别墅,一盏明亮点的灯也没有——空旷,黑暗,寂静。
盥洗室的灯是柔和的昏黄,它本该给人带来温暖的感受,可是这时候它偏偏令人觉得不够亮堂,尤其是在这唯一的活物上演着撕裂面具的时刻。
“姐姐已经心软了,”阴冷寂静的空间里,只有毛泰九低低的、喑哑的声音,他微微牵动嘴角,笑了,“她很快就会答应和我交往的。”
他漫不经心地拽过一旁的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拭着玻璃,动作认真仔细,可是下一秒,再和镜子里的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却蓦然收拢了所有的笑意,面无表情的,像是在训诫镜子里的人:“要耐得住性子啊。”
“还要忍耐。”他说。
“啊……我当然是不会伤害姐姐的,我还想要姐姐每天晚上都像是从前那样抱着我睡觉呢。”
“至于姐姐身边那些碍眼的臭虫们……”像是说到了什么令人讨厌的东西,毛泰九咬牙切齿了起来,但是他忽然又咧嘴笑了一下,“只要他们别太碍事,我当然,啊……真是碍眼,我当然是可以当做没看到。”
毛泰九再次凑近了镜子,往左偏了偏头,又往右歪了歪脑袋,他反复打量着里面的自己,心想这保养得真好,不是吗?可是,姐姐怎么就是不仔细看看呢?
泰九不够英俊么?
明明他比那群什么学弟什么的,更高大,更优秀,更成功,那姐姐怎么就是不看看泰九呢?
戾气在胸口沸腾,但是很快,毛泰九按压住了一切——算了,反正她已经开始心软了呢
毛泰九又神经质地嘻嘻笑了起来,笑到忍不住跺了跺脚,可是在他激动地笑着来回踱了几步后,他忽然又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一切动静戛然而止。
他猛地顿住,站直了身子,握拳在嘴边低低咳嗽了几下,脸上的肌肉似乎隐约有些抽搐,而他的笑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要冷静啊……”
“姐姐喜欢乖孩子,”毛泰九动作僵硬地扭了扭脖子,“姐姐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
像是对镜子里的人不满意一样,毛泰九用手将自己僵硬的嘴角扯到了一个完美的角度,语气无辜极了:“泰九是乖孩子了。”
对着镜子,他慢慢摆正头,又抚平自己扭曲的脸庞,温柔地对着镜子笑着说:“泰九现在是成熟稳重的男人了。”
镜子里的人一会儿笑得像是一只无害的小鹿,一会儿又笑得像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
可是点缀在这张俊美的脸上的眼睛呀,是扭曲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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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绍并不知道毛泰九回去后在搞什么骚操作,但凡作者愿意给她开个天眼,她今夜必然宁愿深夜抗起共享单车,直奔警察局去人家大厅打地铺,也不愿意睡在宿舍里。
脑壳痛的舒夭绍根本没什么力气去思考,睡觉前也只是想着明天一定要找个好的借口再拖一拖毛泰九。
结果第二天她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毛娟娟的一双宛如看疯子的眼神。
“啊——毛娟娟你要吓死我!!!”
“舒夭绍!”毛娟娟喊得比她还大声,“我才是要被你吓死,你是疯了吗你要和那个神经病谈恋爱!?”
“什么……”舒夭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我也还没答应啊。”
“你没答应?呵呵哒,”毛娟娟冷笑着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看手机吧你!”
当舒夭绍颤抖着打开手机,看着那99+的未读信息,她知道,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经——成定局了。
大学四年里,初来乍到的舒夭绍也曾生龙活虎,参加了数个部门、社团什么的,混到现在功成身退,她吃了少说十来个同学的、学长学姐的、学弟学妹的——脱单饭。
曾经,舒夭绍以为,这些饭,给她吃,吃了也白吃,反正她找不到男朋友,笑死,脱单饭什么的,只吃不回,她根本就请不回去。
要是大家伙结婚再找她,她只能把份子钱包得丰厚点,毕竟……母胎单身的她,要孤独终老的苗头已经是有眼皆可见了。
可是现在,舒夭绍才知道,什么叫做出来混,迟早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