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沉浸在音乐中的毛泰九被打断,面上的满足和惬意尽数消失,下意识地皱眉,睁眼时眼中尽是隐怒。
然而当他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舒夭绍,所有的不满和愤怒都在下一刻消弭,然后他缓缓勾唇,温柔笑开。
“雅琴,你怎么过来了。”他微笑着冲她伸手,很是认真地问:“要一起吗?”
舒夭绍远远地看了他一眼,本想转身离开,却又忽然想到那个干干净净的陶瓷书生,那没有了甜味的水果软糖……她不知怎的就走了过去。
或许……是有那么一刹那的心软吧。
“太小了,装不下我。”舒夭绍将自己的手,放置在他的抬起了的左手手心里。
确实,这个浴缸仿佛就为了毛泰九量身打造一样,他一躺下去,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到好处。
毛泰九握紧了她的手,促狭地笑,眯起了眼:“你可以躺在我身上。”
“那还是算了。”舒夭绍动了动手,没挣脱,正准备继续挣扎,就发现毛泰九的左手拇指上内侧有个瘢痕疙瘩。
这个瘢痕疙瘩极大地破坏了他这只骨骼分明的、修长的手的美感,像是一幅意境高远的山水画被熊孩子泼上了油漆。
舒夭绍皱着眉,忍不住摸了摸这个瘢痕疙瘩,她忽然就想起了多年前,那个静谧的晚上,在抬头可以看到星空的天井下,这孩子替她挡了那支烧红的烧烤铁签。
“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做手术祛除?”
毛泰九摇了摇头:“我不要,所有你给我的,我都会留着、记着。”
他说着便极为愉悦地笑了,舒夭绍瞥了他一眼,心绪复杂:“你真的是……”
疯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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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绍觉得,她和毛泰九之间,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早晚都会撕破脸皮的。
她就不信了,要是毛泰九知道她每天就趁着他不在家,各种翻找,企图找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东西后,他还能这样温柔地对她笑。
所以……多说无益。
舒夭绍刚想走,毛泰九突然就从浴缸里坐了起来,用力抓紧了她的手。
她回头,毛泰九却低着头,垂着眼眸,不与她对视。
“你……这就要走了吗?”
在这昏黄而璀璨的水晶灯光下,高大的男人骨骼分明、肌肉流畅的肩膀上、性/感的锁骨上……都有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随着他的呼吸,他的胸膛便也在起伏,水珠在滚落。
这样的环境,似乎为他氤氲出了脆弱的、令人怜惜的意味。
“太晚了,我想睡了,你也别泡太久,皮肤会发皱。”舒夭绍叹了一口气,非常刻板地说完,就准备要走。
可是毛泰九抓着她手腕的手,更加用力了,用力到他指节泛白,用力到他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燕子啊……”毛泰九低低地出声,像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模样。
“那只燕子啊……”他的嗓音低沉而沙哑,似乎还隐藏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它不要泰九了吗?它不爱泰九了吗?”
舒夭绍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她倏地又看了过去,然而毛泰九他还是低着头,固执地不愿与她对视。
就连示弱,都要死撑着的家伙。
“那只燕子曾经很爱很爱你,想过给你很多很多,想过陪着你永永远远……”舒夭绍鼻腔酸涩,她低头,恰好看到了他抓着自己的手,两人手腕上同样的一根红绳,就在瞬间,她感觉自己被这红绳被刺痛了眼睛。
然后,舒夭绍闭上眼,撇过头,忍着满腔苦涩地开口:“可是燕子太痛苦了,燕子太失望了,是泰九让燕子太失望了。泰九你啊,从来没学会敬畏,不论是对生命,还是对这个世界……你做了太多太多这只燕子无法接受的事情,所以它,要不起你了。”
舒夭绍说完,用另一只手,奋力地扯开毛泰九抓着自己的手。
毛泰九依然低着头,舒夭绍站在边上,只能看到他不断颤抖的睫毛。
他最后卸了力道,舒夭绍成功挣脱,转身离开,越走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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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夭绍转身就走,毫不犹豫,毛泰九就坐在浴缸里,深深地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