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过好多好多话……我都记得……都记得!会永远记得!”
庾明真就守在门外,禁止旁人出入,听见屋中的君王之悲,只觉星河长寥,人间愁苦。远望风中飘摇的红灯笼,仿佛回到了那夜,三人披荆斩棘,出生入死于秦国王宫。
他是个不通人情,不苟言笑的江湖人,却也忍不住眼含热泪。
夜半时风呼雨急,电闪雷鸣,飘摇的红灯笼前,走来一个执伞的人。
“庾大哥,陛下呢?”宗平陆站在阶前,瓦檐上滴落的雨珠飞溅在裙裳上,不过片刻的功夫,鞋底已被走不及的积水浸湿。可她却没动,怔怔地看着眼前眼神如死的男子。
宗平陆叹了口气:“风二哥有信来。”
“过了今夜再说吧。”庾明真微微摆头,屋门却在这时被推开。
一道白光落下,照在苻坚的脸上犹如雪片,他披衣,踉踉跄跄走出来,迈了几次,都提不起膝,差点被门槛绊脚。可当他双腿迈过门槛后,眼中乍现寒芒,犹如攒着万柄宝剑,有恨,有情,有悲,也有壮志不甘,变换至最后,独余下帝王的无情与威仪。
“什么事?”
宗平陆立即将羽部携来的信笺递了上去:“‘芥子尘网’八百里加急,姬洛和霍定纯入泗水旧址,山中留人曾见鸣镝已示,故知事已办妥,可数日已去,却再没见人出来,五日后,我们的人在下游找到当日随行侍从的尸体,但他二人……”
苻坚只觉耳晕目眩,连展信的力气也无:“小风怎么说?”
“恐生死难测。”
风马默不是个性情爽直的人,说话和寻常读书人一样,时有避讳委婉,他若说难测,实际上多半已是无力回天。六星同生共死,庾明真大恸,抹了一把脸上雨水,踉跄乱走两步,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恐惧:“你说什么,老幺他……”
“尸首呢?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话是这么说,但当年陆沉产生的水下涡流有多恐怖,他们都心知肚明,从外围尚且难以靠近,更何况是从当中被卷入,若真是如此,多半尸骨无存。
宗平陆忙上前将二人扶着:“妾会再派人往泗水和风二哥汇合,共同搜寻,陛下还请保重龙体,丞相薨逝,还请节哀顺变!”说完,她便告退出府,急匆匆回天枢殿调令遣人。
苻坚站在廊下,忽然失声,又哭又笑:“老天也不愿孤一统六合吗?不然为何要夺我之亲,夺我之故,夺我之柱石,我之肱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