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这片土地上,有的东西是摆脱不掉的,血脉血缘,实在奇妙。对事不对人,沈夫子再让她厌恶,但两个活生生的人,理智一些也不会混为一谈。
“白少缺,还有一个原因,我觉得他是为了保护我。”楼西嘉垂头,顺了顺坐下宝马的鬃毛,轻声又道:“竹海归来后,这两年我也在想,这个哥哥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看他那时对我颇为维护,也许并不如表面展现的冷酷,没准儿是想将我推离是非。你看,自打身份被牵扯出来后,突然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这可不大好!”
白少缺点头,非但没有和她吵闹,还颇有些认真地盘算:“你说得对,保不准以后还得讨好这位大舅子。”
“你说什么呢!”楼西嘉俏脸一红,扬起鞭子佯装要打,二人一前一后策马奔过长安街。等到了东市,她这才下马把缰绳往门前看护的手里一扔,进了酒楼大堂,点了满满一桌菜肴。
“我看你谁都惦记,除了我。”白少缺忽地酸了起来。
楼西嘉推了他一把,憋着笑:“那是,谁惦记你这个讨厌鬼!”说完,又往四下里仔仔细细瞧看了一遍,脸上热情瞬间垮了下来,“说起来近日再没碰上宗姐姐……算了,天王义妹的名头听着显赫,到时候想个法子,把她救出虎狼窝。”
这会子,酒楼里忽然起了争执,眼下正午傍晚两边不靠,吃喝的人少,纵使打了帘子隔了雅间,也阻不了这声音满堂乱飞。
听声音,是俩毛还没长齐的小屁孩儿,吵着吵着还动起手来,从二楼上飞下,砸烂了一张食案,身材瘦弱的那个年纪小,躺地上,另一个高大壮实,骑在他身上,掐着脖子喊:“你打呀,打呀!长安可是老子的地盘,小心弄死你!”
“我大哥可是非常厉害的剑客,你要敢弄死我,他会把你砍成十七八段扔到草原上喂狼!”那小个子满脸青紫憋着气,一边说话分人心,两手一边不停摸索利器。
掐脖子的哈哈大笑:“又不是你亲大哥,怕是早被你爹给杀了!你们的朔方被人打了,逃到长安不过丧门犬,只会乱叫乱咬人,再叫两声来听听!”说着,他还腾出一只手,拍了拍人脸蛋儿。
小个子哭出声,哇哇大叫:“不许你乱说,我爹不会杀大哥!大哥对我最好了,谁杀他我就杀谁!”
听他哭喊,哥不是亲哥,却仍旧极力维护,死不改口,楼西嘉觉得有意思,拍桌起筷,纤纤玉指这么一弹,打在那壮实少年右手腕上。
这一吃痛力道就松了,小个子趁机拿额头一磕,摸到了身旁的断木,疯狗似的一顿反打,打得人落荒而逃:“我们铁弗部的人都不是孬种!不许你咒我大哥,他才没死呢,一个月前我还在沙洲碰见了他,说是往东边去!”
“刘右地代,你等着!”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会用铁剑砸烂你的头!”
架打完了,看样子都是京中贵族,那老掌柜出来收拾残局,谁也得罪不起,只得一脸心痛。走过楼西嘉案前时,看她正托腮看戏,不免避了一避,委屈着嘟囔:“不会又是你俩吧……”
楼西嘉还没说话,倒是刚才干架的小毛孩扔了手头的木棒,从腰带里摸出几串钱来,扔在桌子上:“我们铁弗部的人从不欠人情,这个是赔你桌子的,还有这个,是请你们吃酒的……你手头上少的那根筷子,让掌柜给你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