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说完,心中暗想:这刘卫辰提到的拓跋,是唯有代国王公才可冠的姓氏, 桑楚吟说过,刘卫辰娶了一位代国公主为王后,若是寻常的事,代国不会如此劳师动众,一定是关乎国体的大事,只要细细琢磨这位铁弗王方才的话,便可知除了二心,别无他解。
“这……”刘卫辰犹豫了一刻,认定苻坚在试探他这个左贤王的忠心,当即一本正经喝道:“我明白了。大人放心,铁弗部与秦国永以为好,不会轻易背弃盟约。”
姬洛装作满意的样子拍了拍铁弗王的手臂,调头走了,这再不走,他心里的偷笑可就憋不住了。
出了林子,李舟阳背伞抱剑,在一旁等着,等姬洛擦肩而过时,他方才压低声音讲道:“刚才挑了两个好下手的打听,他们从朔方撤出后,在峪岭前被截,只能绕道出敦煌,从雀儿山走蜀道去汉中,不过一路躲避追杀,误打误撞进了米仓山。”
姬洛也同他交换了信息:“铁弗部暗中通秦,代王出兵讨伐,苻坚竟然一路无所作为,他这个人心思深沉,恐怕有心试探铁弗部的忠心。”
说到这儿,姬洛顿了顿,忽然摇头:“不,不止。区区一个铁弗部,他怎么会完全放在眼里,如果刘卫辰侥幸走脱,走投无路之下再来一出雪中送炭岂不美哉?如果没走脱……他只需将所有事往死人上一推,还可以同代国虚与委蛇不是?”
“也是,那位君王并不好戏弄。”
李舟阳应道,陷入深思。姬洛推论如此笃定,说他没见过苻坚都没人信,江湖上流言纷杂,关于点金牌的由来自始至终都没有确凿的说法。李舟阳从来不信细作的传闻,因为姬洛实在不像,但那牌子又确实是他的,倒是个天大的悖论。
不过,也许正因为未知,才有值得探究和利用的地方,不论是姬洛还是刘卫辰,都是李舟阳为了见到苻坚赌上的筹码——
这一年发生太多事,桓温死,蜀地被秦军拿下,苻坚和他的立场瞬间就变了。作为成汉后裔贸然前去投效,苻坚未必会见他,就算不为难,也可以寻个理由将他打发。
李舟阳闭口不语,朝刘卫辰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群匈奴人没什么行囊可收拾,只是简单围在一处,似乎也在等着头领的指示。
其实姬洛也有同样的困局,所以才会跟着李舟阳押宝,但他们两个人的价值都不上不下,不过现在多了个铁弗王,动静闹得越大,得到的效果会越好。于是,姬洛接着方才的话道:“我敢保证,只要到了汉中,‘芥子尘网’一定会八百里加急,如果幸运,长安城外还会有人来迎接,颠沛流离的日子就告一段落了。”
三日后,一行人平稳进入汉中郡,寻了一间客栈下脚。
刘卫辰和他的部下虽极不愿意,但还是卸甲换衣,扮作了胡商,再往长安打算。而姬洛和李舟阳借口要事交接,则往城中逛了一圈,先在茶铺里吃了一碗氐羌特有的罐罐茶,随后又去人多喧闹的地方听了一场端公戏。
“你有没有发现,东边的唱戏台子,西边的茶寮酒肆,南面的米庄绸缎铺,沿街十数有八都有朱鹭的标志。”姬洛用手肘轻轻推了一把李舟阳的胳膊,说道。
逛街是假,搜罗消息、探听情报是真。
混了这么些年,姬洛也算老江湖了,新地方歇脚,四方阡陌,地头风情都要打听清楚,前者为了跑路,后者避免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