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西嘉追问:“什么故事?”她掸了掸石案上的积灰,一摆裙裾屈腿斜坐,心里想:这厮莫不是唬我?只听闻高人辞世时为免毕生所学断了传承香火,爱写就个秘籍,留于后人来寻,而江湖中多的是少年英豪因秘宝闻名遐迩的话本子,但凡那些个横空出世的,多遭编排,还从未听说书人拍案叫板,说人死后留一故事的。
“你现在肯信我?”楼西嘉正发呆,白少缺忽地抬头询问,两人距离贴近,这一上一下差点儿鼻尖磕着额角,亲昵又尴尬。而后,又像是缝着什么瘟疫似的,二者同时立直腰杆,拘束地散了开去。
楼西嘉自然是不大信的,但口中总要逞能:“你先说来听听,我瞧瞧是何等趣事儿?”说着,她双手在额前落下的一缕青丝上缠了缠,眼中生出流波。
“汉,永平十二年,白若耶继天都教第十六代教主之位。”白少缺瞧了她一眼,重新组织措辞,娓娓转述。
白若耶一生尽撰于此,寥寥百字,诉尽离愁欢喜。
“上一任天都教教主自幼身体孱弱,三十岁时连‘不死之法’半卷也未成,几乎被九族联合限于哀牢山,而教中也为出身毛部的巫咸大祭司控制,因而不得已将其独子白若耶送入毛部为质。”
“白若耶天具慧才,在毛部藏拙不说,斡旋策反,暗中部署,待得毛部内乱之际,他单骑突围,连夜直入天都,以‘不死之法’斩杀大祭司立威,十六岁扬名,得教印自封为主,随后又以白氏后裔之名勒令九部上山拜见,以武力逐个击破,不效忠者,立毙当场,曝尸三日。”
“少时为质的白若耶卧薪尝胆,受尽欺侮,更是亲眼所见那些惨无人道的私刑和恶习,因而自继位起废止私牢,灭除蛊术。那一年三月,他亲自巡视九部,途径孟部时,见一小儿奴隶被当成活靶子试箭,出手救下,并将其带回了天都,亲自教导。往后十载,二人亦师亦友,终年相伴。那小儿不仅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且出落得身量颀长,玉面雅秀,俨然有君子之风。第十年,白若耶为压制九部,改十巫制,收回巫咸祭司任免权力,故意拔擢这贫寒的孟部少年为新任大祭司,并重新给了他一个名字,叫竹。”
“等等,竹?竹子?孟竹?这个名字有什么特别的吗?”楼西嘉支着下巴,瞧见白少缺念到这个名字时眉头一皱,不由问道。
白少缺解释:“九部或多或少承袭上古传承,有各自的图腾崇拜,而孟部一支,则为竹叶。竹之高贵,本家直系亦不敢亵渎,何况一个贫子奴隶?白若耶这是杀一儆百,挑衅权贵!”
“你接着说。”
白少缺顺着文字往下看,却僵在那儿,似瞧着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久久不能晕开心神,待楼西嘉催促再三,他才勉强开口:“这个叫孟竹的人,实际上是孟部派来暗害白若耶的棋子。”
“啊?”
白若耶毕竟武功高强,他复位前的五年九族族长尚能一战,五年后便是自保也难说。九族惶恐,便使出下三滥的手段。
“不知为何,白若耶非常信任孟竹,一日酒后,白若耶失言,向其透露他并未练成完整的‘不死之法’,而《天宗卷》在毛部控制哀牢山时已然下落不明。孟竹闻之,猜测毛部落败后,此物为当时的孟部所获,心成一计,一面暗中联络孟部族长,一面偷偷给白若耶种下子母蛊,母蛊在己身,子蛊则系于白若耶,防止自己做出后悔终生之事。”
楼西嘉好奇发问:“子母蛊是什么?”字面的意思虽像控制人的东西,可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并不是害人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