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燕素仪将他臭骂了一顿,但姬洛总觉得她对自己的举止十分怪异,有时候莫名流露亲切,有时候又板着脸疏远, 好像刻意压制某种情绪。不过,怪虽怪哉,但一路行来,姬洛的话燕素仪有时还会听上几分。
大家都是练家子,他这小声根本不小,最多糊弄一下耳背的老头子。因此,一字不落听进去的燕素仪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在腰间抠出一枚玉子,抛给车夫,道:“老人家你去那边屋舍歇着,风雪小了再走,我带这小子独自上路即可。”
“哎,这……这怎么好?”老车夫捧着那水色极好的玉,目瞪口呆道,“夫人,这……这车钱也太多了。”
不仅那老车夫心有不安,连姬洛也错愕不已。他虽然不是个骄矜的少爷,却也是个活生生的凡人,如今大雪,就算仗着功夫好冒雪而行,但缺了遮风挡雨的代步车马,怎么说也得挨冷受冻活受虐。
姬洛还没想通这女人几个意思,眨眼已经被踢下了车,一件大氅当头罩下,盖着他在雪地上像坨又臭又硬的石头。
“女儿任性,母亲更是刁蛮,果然是一脉相承。”姬洛拉住大氅两边角往身上一裹,故意张口埋怨,难得有几分少年的顽皮样,“可冻死我哩。”
“霍定纯的阴力都没折腾死你,这点皮毛耐你何?”燕素仪扶着车辕从车上跳下,站在他身后给了他一掌,“这点内力暂且借你,正好,你若大胆不妨试试,从大火、析木、星纪所对应经脉游走至实沈、鹑首、鹑火,便可不再畏寒,只是小心,别撞上那股阴力。”
姬洛闻言试了试,虽不至于凭空生出火来,但四肢百骸确实不再觉得那么冷,于是整了整衣袖,还是作揖微微躬身拜谢。
“你可别拜我。”看他如此重礼,燕素仪突然避开,脸上神情又现出了摸不着头脑的古怪。
“当得住。”姬洛认真道,“燕前辈,你宁可弃车也要坚持上路,这前方究竟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我们又是要去哪里?”
然而,燕素仪开口,却是感叹出不太相关的一句话:“我总觉得能并肩而行的时日不多了。”
这话颇有歧义,他们不过初次见面,可字句间说道如几十年老友一般。姬洛心想:莫不是因为那个故人?
可故人又是谁呢?好像钻进了死胡同,永远也找不到答案似的。
“燕前辈,你……什么意思?”姬洛张口问。
燕素仪瞥了一眼,突然弯了眉眼,有几分皮笑肉不笑,道:“因为你快死了。”
瞬间,姬洛定成了一根竹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