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照顾自己,老公走了。”在小区门口,郑自然风骚地说完,拉着箱子往右走了。宋希言送给他一个“滚”字,脚步匆匆地拐向了左边。
宋希言在高中部任教,学校寄宿制。天气寒冷,空气干燥,久久没有下雪,学生们最近闹起了流行性感冒。校医务室的医生姐姐说,这次的感冒病毒很顽固,已经有好几个学生接连吊了几天药水,却没什么起色,回家休养去了。
老师们也有不幸中招的,但期末考试要到了,谁都不敢松懈,毕竟如果手下班级考得好,老师的奖金是很丰厚的。
郑自然走后的第三天,宋希言起床的时候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他翻出医药箱,找了包板蓝根冲水喝了,继续去上班。到中午的时候,被暖呼呼的太阳一晒,感觉好了很多。
办公室里有位女老师戴着口罩边咳嗽边收拾东西,她已经感冒有几天了,吃药也不见好,请了几天假。“这次感冒不容易好,医生说我有点转肺炎了,让我赶紧歇着。”她说,“你们也要注意身体啊。”说罢,边咳嗽着边和同事道了别。
几天之后的周日,赵林蓝手里提着个保温桶去了宋希言和郑自然的小窝。早上她给宋希言打电话那会儿没人接,她就知道儿子肯定还没睡醒,估计也没吃早饭。郑自然不在家,宋希言到了周末肯定懒得出门,于是赵林蓝给他炖了一锅牛肉汤,直接提着上了门。
敲门没人应,赵林蓝只好掏出钥匙,自己开了门。“言言,你还睡呢,太阳把你屁股晒化了没?”她把牛肉汤放在餐桌上,又从厨房拿了碗筷出来,先倒了一碗冷着,待会儿宋希言起床正好可以入口。
“言言。”赵林蓝仍没听见回音,无奈地走向了卧房,被子鼓了个大包,宋希言果然还在睡觉。赵林蓝一把揭了他的被子,把赖床的儿子翻过身来……
郑自然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大门上边的红灯还亮着。长辈们在门前或坐或站,或来回踱步,把大门口堵得满满的。他忽然有点不敢往前走了。
赵林蓝看见了他。恐惧还压在这位母亲的心头,她哭得妆都花了,完全不复往日的精致漂亮。她踉跄着走过来,一把抓住郑自然的手,“然然,阿姨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能喜欢言言,阿姨很高兴。但是,你们太难了,这样活着太难了。阿姨就这一个儿子,我想让他活得开心一点,但我更想他能平安。我舍不得他,我不想余生都要为他担惊受怕,就当是我对不起你,我跟你道歉,但你们分开吧,好不好?”
郑自然想说“不好”,但那两个字堵在喉咙里,忽然发不出音节来。可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好”,就只能僵立在原地,闭口不言。
这时候,他的父亲走了过来。郑逸城告诉他:“医生说,言言生病很多天了,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可能就只是随便吃了点感冒药。现在转成了肺炎。你赵阿姨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一夜,情况很危险。”
没有得到妥善的治疗,只是随便吃了点感冒药。为什么?
因为他们后顾全是忧虑,眼前的曙光却遥远且微弱如同萤火。他们生怕行差踏错,生怕浪费一丝一毫,生怕这会阻碍了他们在一起的路。
可如今的结果又是什么?
他父亲说:“你们还太年轻。你自信,但那也是狂妄,是自负,你幻想的美好未来,在你没有能力的时候,终究只是个幻想。你觉得自己给得起言言一个承诺,但你扪心自问,现在能办到吗?未来不是你的筹码,眼下才是你的所有。对,言言不是女孩子,不需要人捧在掌心里护着,但你是个男人,你要对你的爱人付得起责任,你能吗?”
事实面前,语言苍白无力;生死面前,人心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