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吉啊……”余日章道:“这些年来教友越来越少,再不做些什么那可就不行了。我们不是不爱国,只是不想爱一个专制的国家。新内阁上台后,整个国家都气象一新,这时候是该做些什么了,不做的话又要回到过去那种老样子。”
余日章淡淡的说着这些话,满脸愁困。他此时还在想昨天在学校教堂布道时那个安息会牧师的话:“我不爱中国,所以不许你们同其他学生往来……,我要你们服从我们,同我一样的来爱我们的美国。”(注169)。这种言论当然要比前燕大校长司徒雷登的“我爱中国、我也爱美国”激进的多,但以当下的形势论,如果进步力量没有压制住专制力量,那必定会遭到他们的反噬——一旦中美开战,天主教徒还好,基督教徒、特别是基督教青年会、太平洋国际学会,必将会遭受腐朽势力的惩处,甚至是屠杀。
“愿上帝保佑众生吧。”余日章吐了这句话后便离开了青年会总部。
次日一早,再次从天津赶来的“爱国”学生挤满了京师的大街小巷,没有人知道这些学生是哪里冒出来的。唯有运部的官员最清楚,为了在一夜之间运这些学生赴京,京津塘地区的铁、公路客运全停,犹显不够的情况下,凯申物流的货车也拉着学生从高速路摸黑直奔京城,而那些早就得到命令的交警,只有无奈的对货车放行。
“怎么有那么多人?!”总理翁文灝早上一到文华殿就给游行指挥部燕京大学打电话,接电话的是陆志韦而不是胡适。“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学生?!”翁文灝气愤道,可不知道是电话故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再说话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
‘叭’的一声,电话狠狠的被他摔到座机上,他吊着眉毛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说只有几千人,怎么现在冒出来几万人来!他胡适之想干什么?造反吗!”
“总理……。”吴景超迟钝了一下,傻子都看得出来翁文灝在发火。
“总理个屁!”翁文灝骂了自己一句,他转而瞪着吴景超,“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男的是兄弟会、女的是姐妹会。翁文灝虽然知道底下这班人都是拉帮结派的,可却拿他们没办法,他能上台除了复兴会“砗磲石发电丑闻”,靠的全是这帮人的支持。这也没什么,大家都是心向和平追求进步,可今天这样乱来显然是翁文灝不能接受的。
“总理……”吴景超想了一下才道:“我们现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复兴会的力量虽然在稽疑院里被遏制了,但军界却依旧是他们一手遮天。如果不能在军界将他们遏制住,那战还是迟早要打起来。特别是现在,美日在太平洋上冲突,说不定日本明天就宣战,日本一宣战,他们就会要您按照条约跟着宣战……”
“可明天不就是要通过提案,退出东亚同盟吗?”翁文灝跳脚大叫道,看样子他快疯了。
“总理,可这不够。”吴景超看着猴子般上串下跳的翁文灝,显得愈发冷静。“只有把总参谋长换下去,和平才能保证。”
“你们!你们!”翁文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总理,我们只想要徐敬熙上将主动辞职。”吴景超终于说出了游行的真正目的。
话音未落,翁文灝脸上一片死灰,他抖了几抖才道:“你们……,我们派谁接任?”
“段芝泉上将去年因胃病入院,手术后不是出院了吗。”吴景超委婉道,他很聪明的不提其他人,只提北洋出身、欧战在法国首战就打出名声的段祺瑞。“他如果出来主持大局,那军中应该没人不服吧?再说如果不行可以在总参谋长头衔上加一个代字,表示几年后等威胁解除,总参谋长的位置仍会还给复兴会。”
“那为何不……”翁文灝说到这里又愣住了。段祺瑞出来主持总参谋部之事大家是讨论过的,可那时段祺瑞还未出院,事情当然不好提,当时很多人还说他可能熬不过这一关,礼部更暗自筹备国葬。现在他出了院,可换总参谋长之事就不好再提了,毕竟从来没有这个惯例。真要贸然讲徐敬熙解职,说不定就会闹出个中华版“五一五事件”来——由复兴青年会蜕变而成的华青会、大中华退伍军人联合会、大中华武士会、大东亚协会……,这些狂热的好战份子对新内阁的政策抨击的很,所以最好还是让徐敬熙主动请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