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依旧是共和制,而如果美国的马略时代是独立战争到南北内战,那么此时美国正处于马略时代到安东尼、李必达、屋大维时代之间。按照罗马史,苏拉是马略之后的统治者,苏拉之后则是克拉苏、凯撒和庞培,他感觉罗斯福是苏拉。
“罗斯福怎么可能是苏拉?”点上烟的杨锐笑,“苏拉虽然是罗马独裁的第一人,但他独裁的目的是为了维护元老院贵族派的利益,打击民主派。其他不说,就以他废除向城市游民配给廉价粮制度这一行为,就可以看出他绝不是罗斯福。”
“那……”贝寿同想到了什么,他浑身震了一下,失声道:“难道是凯撒?!”
“嗯,就是凯撒!”杨锐大笑,似乎为他猜中而高兴。
“先生,这……”贝寿同根本无法将知名残疾人士罗斯福和凯撒联系起来,在他印象中,凯撒大帝是个武士,可罗斯福仅仅是个瘫子。
“不要看外表,要看实质。实质就是他在罗马历史上所扮演的角色。”杨锐道:“现在美国的失业工人就类似于罗马当时的游民阶层,他们靠国家发放的免费口粮为生。凯撒确实不是残废,但他和罗斯福都有见风使舵的特点,善于利用民意上台却又会在上台后抛弃部分平民以讨好另一派,属于两头讨好、两头出卖的那种。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就是喜欢赤字财政,凯撒据说到那任职都留下一屁股债,好几次要靠岳父来还。这些钱用来干什么?不是发展工商业,而是拿去修公共工程,比如竞技场,然后就请有选举权的无产者来看竞技表演。这就相当于……呵呵……”杨锐忍不住笑起来,“就像我们以前农民可以投票的时候,士绅为了拉选票请他们去看戏一般,还有人请他们去下窑子……哈哈……”
杨锐乐不可支,感觉民主选举真他妈的滑稽,银票、戏票、肉票全上,有不少农民正是因为怀念那个是曾经是“爷”的年代而发奋图强,努力达到交税线成为选民,另一些已经是选民的则悬梁刺股,把自己最强壮的儿子送去当兵,好博个乡镇或者县稽疑院代表光宗耀祖。
杨锐笑杨锐的,贝寿同则回想着罗马史,凯撒之后的罗马再次陷入内战,之后是安东尼、李必达、屋大维结盟统治罗马,后来屋大维将另两者打败,并因平息企图分裂罗马的内乱而被元老院封为奥古斯都,死后被元老院尊崇为神。
想到屋大维的生平,贝寿同待杨锐笑完后问道:“先生说的美国政治格局变化是否说的是屋大维执政时的罗马政治改革?”
“这只是其中之一,整个政局格局变化包括从凯撒到屋大维的所有政治改革。”杨锐点头。“这其实是对马略军制改革后罗马宪制的修补。之前被称为独裁者的苏拉当时也想修补这个宪制漏洞,但当时几经战争,不单单是兵源没了,文明发展积累的毒素也使得有产者普遍厌倦战争、追求享乐,所以根本没办法修补这个漏洞。有趣的是,总结下来这种变革还符合哲学定律:正、反、合。苏拉是正,凯撒是反,到屋大维则是合。放到美国,满身正气威尔逊是正,他滥用了美国的财力、借款给英法意俄,才使美国有这么一次经济危机;而左右讨巧的罗斯福是反,他的新政将彻底展露美国宪制的漏洞,让后人触目惊心,再下来就不知道谁是合了。
其实总结下来,有两个因素将使文明加速衰亡,其一是大规模的、长期的、残酷的战争,因为动员的人太多,那些不是公民的平民甚至是奴隶也应征入伍。流血和纳税都是为国家民族尽义务的行为,而在正常国家,权利又和义务对等,人家流了血交了税,自然要让人家有相应的政治权利,但选民基础的变化就会产生政治危机,最终加速文明衰亡。这里面英国的历史很独特,因为她主要是海军,海军人数少,所以她能保持政治格局稳定;
再看德国,战前因为贵族军官不够,陆军数量不足,可一开战不征兵不行,贵族和胜利之间还是胜利更重要,所以在战争还没结束前,社会民主党的影响力就大增。英国虽然战胜,但她也出动了陆军,战争长期化又增了税,所以战后政坛乌烟瘴气,本来上不了台的工党开始执政。另外一个因素就是丰厚的战利品。这点就不要看别人,看满人就知道了。
我们和日本正以低价高质的工业品恶化美国的财政状况,经济危机之前的神武十七年,美国出口额高达四十七亿美元(注152),进口四十亿,顺差七亿。现在呢?去年出口十九亿,进口十八亿,顺差一亿,去年应该是她国际收支最后一年顺差了,而且不能忘记了,他的进口关税平均高达百分之四十,全世界第一。如果她的关税和我们以及英国处于同一水平,那她的国际收支平衡表就要出现巨额逆差了。
我们的工业品在抢夺她的市场,我们的农业品、特别是棉花棉布也在抢夺她的市场。她一直这么高关税的结果就是美国的工农业彻底失去国际竞争力,到他们想降低关税的时候也降不了,那时国内的农业集团、工业集团都会想办法说服议员否决降低关税,或者降低关税却实施巨额贸易补贴,这两者都会恶化财政。
财政得不到好转,工人继续失业,国内政治局势就会很恶劣。罗斯福这样的民粹政治家会越来越多,直到有反对派站出来制止,不出意外的话,制止者一定是共和党,破产家庭出身却得到机缘的、有理想的、虔诚的共和党,但他也无法改变财政状况,结果只能是修正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