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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放弃同盟,那美国若不拉拢日本,那就会消灭日本。而在消日美开战后,他们说不定还会袖手旁观,巴不得美国人占领日本后也在我国推行民主。”贝寿同在京中日久,对稽疑院的某些人,特别是宋教仁死后的新国民党很是了解,这里头不少人是留美学生,他们为了民主自由肯定不乐意见到中日同盟,巴不得美军陆战队重新登陆沪上滩。

“那这种人在稽疑院又有多少?”杨锐笑道:“说句实话,如果稽疑院大部分人真要铁了心放弃日本巴结美国,那我们这些人含辛茹苦又有什么价值?你可前往不要小看了商人的智慧。我们啊,基本上将权力都给了他们,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那些大权在握的聪明人会不知道中日同盟的重要性?我们不要皇帝不急太监急,总会有人站出来与他们打对台戏的。”

“但万一这些人被收买了呢?”贝寿同还是不放心。

“以前的那些所谓的‘民众代表’才会被人收买,现在的稽疑院代表全是各省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能收买得了他们全部人?会赞同放弃日本的,仅仅是那些靠报纸稿费、靠大学教授工资交税的嘴炮党,他们无家无业,自然希望美国人扶自己一把,好再上一层楼。说明白些,那就是这个国家比以前更值钱了,他们打算把她卖一个好价钱。”

杨锐说着本朝的嘴炮,想着明末的清流,忽然感觉仅仅以交税作为参选的资格还是不够的,大学教授的待遇极高,而大学教授有一些则是之前的庚款留学生,这些人为实现全民专制、民主自由,百分百会做美帝带路党。

“季眉啊,你是军人,军人就不要去干涉政务。稽疑院的选择就我们的选择。”杨锐最后道。

杨锐如此交代,贝寿同便陷入沉默,不过从他固执的神情看,明显是没想通。在杨锐悠闲喝茶的当口,他最后还是愤然道:“先生,我们绝不能看着那些人把这个国家给毁了!”

“那你要怎么做?”杨锐温和道:“跳出来接管政府,宣布全国军管?”

“不是!”看见杨锐盯着自己,贝寿同又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两千多年,在罗马还未统治世界的时候,北非有一个迦太基古国,他们当时控制着整个地中海贸易,极为富有。当时虽然没有蒸汽船,可地中海还是太小,罗马和迦太基最终因为一次偶发事件开战。战争打了二十三年之久,双方都伤亡惨重,但最终还是罗马人顶住了,迦太基不得不认输赔款,从此地中海海权由罗马掌握而不是迦太基。”

说到此,杨锐看向贝寿同,“季眉,你知道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什么吗?”

“真正决定……”昔日复兴军的座右铭是科学和艺术,但杨锐这么问,明显不是这个答案,他思考了一下,摇头道:“还请先生解惑。”

没想到几十年后还有这样的师生对答,杨锐笑了笑道:“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并不是将领、不是技术、不是战术、不是艺术,真正决定战争胜负的是对阵双方谁比谁更野蛮。”

“野蛮?”贝寿同不想居然是这个答案。

“野蛮不是凶厉,不是谁比谁更狠、谁比谁杀人多。因为狠仅仅是一时的,从里到外、对敌对己都狠才是真野蛮。一个文明人,打着打着就不会想再打下去,他们希望和平,但一个真正野蛮的人,他骨子里是厌恶和平的,在他看来,杀人和被杀才是常态,和平是变态。换而言之,战争源于与生俱来的兽性,而和平则是取决于人性。

长期战争是要靠兽性来维持的,欧洲大战就是例子。德国人就是比法国人更有兽性,所以德国人能撑到最后,而法国人打了三年就想休战。这是民主制度和君主立宪制的差别吗?不是。这其实是两国国民身上兽性比例的差别,这种差别你能从德国人的日常起居和法国人的日常起居中看出来,柏林就是没有巴黎舒适,所以德国比法国人更具野蛮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