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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上个月在北京谈判的时候,外交和特使没有说服杨锐和复兴军总参谋部,心怀余想的田中义一这次是想假借杨增新曲线救国。其实这也是日本总参谋部想破解新日本没有出海口的死局:一旦西伯利亚铁路被日本占领,那么中日交恶情况下,铁路可以绕过中国现有领土在海参崴以北地区出海,虽然那里不是不冻港,但最少新日本还有一个自有的出海口;而现在,新日本要借助中国的西域铁路开展贸易和移民,虽然中国并无刁难之意,但骨鲠在喉,怎么想都不安心。

杨增新完全知道日本人打得什么算盘,可就是不说破。田中义一沉思间,他再道:“想来总理大人应该和贵国商议过西伯利亚铁路和海参崴的安排了吧?”

“是的。西伯利亚铁路和港口都将租界给新露西亚,以换取他们在外东北和中亚地区的让步。”寺内正毅和田中义一虽不是元老,但一个长州藩的继承人,一个是山县有朋的心腹,对于两国密议是完全清楚的。

“我国总理大人说,俄国是双头鹰,一头傲视亚洲,一头雄视欧洲,不管对亚洲也好,对欧洲也好,他都是一股决定性的力量。贵我两国要做的,就是斩断其傲视亚洲的这只鹰头。但这个斩断只是防止其军力进入远东,而不是要断了其商路。真要彻底断其通路,贵我两国即便血战也未必能胜俄国,现在既然我们有办法限制其军力投向远东,又何苦要与之血战呢?

西伯利亚虽然偏僻,却是俄国通向太平洋之关键,失去这条铁路,整个俄国的亚洲部分都会荒芜,花费数百年建起来的城市也将毁于一旦,这可不是失去波兰芬兰那样的损失,俄国人必定会不胜不休。反观中亚,这里对俄国来说只是一片没有通路的死地,当年也是中小玉兹主动归附俄国的,算不上什么核心之地,占了也就占了。

且占有此地,希瓦、布哈拉、波斯乃至英国都支持我们,数国同时出兵出力,加上本地土著配合,想占领那并不是什么难事。以西伯利亚和海参崴的租借权换中亚,只要我们打退俄国数次进攻,那相信他们是会签订合约的。俄国太大,人口也多,以贵我两国的国力还真只能占一些边边角角,其他就千万不要想了,不然这些边边角角也要占不成。”

苦口婆心的,若不是日本的军力损失就是自己力量的损失,杨增新倒想看看日本人被新俄国打个鼻青脸肿。不过京城来的电报专门叮嘱过他要阻止日本人打西伯利亚铁路的主意,他便不得不坦诚告诫一番,劝是劝了,只希望日本人不要太蠢。

看着日本人低头受教,杨增新再道:“现在旧俄势力正在西伯利亚铁路沿线一带,如果情况允许,贵军倒是可支援一二,只是千万不要把他们引入辖区之内,省得和新俄国说不清我们和旧俄国的关系。贵我两军是助此地土著独立来的,而不是帮旧俄国复辟来的,这一点务必切记。”

“那如果旧露真的击败了新露,那我们该怎么办?”田中义一犹抱着一丝幻想,当下问道。

“除非欧洲大战马上停止,协约国两百万军队全数帮助旧俄复辟,贵我两国则与其东西对进,不然新俄国必定获胜。”杨增新说的虽是杨锐的判断,但去年到现在他接触过不少布尔什维克,以及布尔什维克组织军队,只觉得他们的战斗意志远非旧俄军队可比,旧俄军队和他们打,那铁定是输的。

“是这样啊。”田中义一看着杨增新发愣,他不知道这个判断是怎么来的,可以杨增新在杨氏心中的地位——来之前他就是知道杨氏对西域总督杨增新有着绝对的信任,西北的政务军事、乃至与露西亚交涉,都由其一人独断。

“新俄国军队能战,观之是因为其推行一种叫做麦克思主义的东西。此主义犹如鸦片,数次教授后即可上瘾,上瘾之人战时默念一段经文,士兵状如疯虎、悍不畏死,而若是有人将其传染于贵国士兵,以贵国士兵之抵御力……”杨增新摇头道:“本督估计后果难以预料。”

“纳尼?”不说田中义一满头雾水,连寺内正毅也诧异的以为杨增新在开玩笑。“还请阁下细述此事,这是瘟疫吗?”

“这确实类似瘟疫,穷人的瘟疫。”杨增新点头。“布尔什维克革命能够成功,有一个大原因是其国富者锦衣玉食、田连阡陌,穷者食不果腹、无立锥之地。我国国体初立,满人贵族都清剿一空,新贵者上至总理也无昔日满人之奢华,贫者如农村的佃户也分得了田地,贫富间财产虽有不同,但差别也不算太大。

而前月被时人苛病、年利数百万的求新船厂,厂主朱志尧上月也登报声明船厂之获利并不是他一人所有,他只占船厂股份的两成五,其余除部分国有外,都是由零零散散数万小股东持有;即使他这两成五的盈利也将专用于船厂经营,根本就不是赚来给自家花销的。他如此,其他实业家也都一一登报申明,实业所得利润,非为一家一姓之私利,而是会将这些钱全数投入实业,以振兴国家经济。他们只是名义上、法律上的私有,绝非真实上私用。

两位,我国如此尚且担心麦克思主义东传,贵国国内贫富状况如何,心中应该有数吧。一旦军中麦克思主义泛滥,那不说打战,便是叛乱都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