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页

“嗯……那沪上以外的其他地方呢?”沪上的事情再怎么谈就是这样了,华文报来说,美国商人美查的申报、满清走狗美国人福开森的新闻报、以及复兴会的中华时报三者鼎立,都是沪上的大报,日销量都在一万五千份以上,只要申报能中立,外加万国公报等,正舆论还是能占优的。

“其他地方有影响的报纸,天津的大公报、京津泰晤士报中文版两种,汉口为汉报、京城是京话日报和顺天时报、广东则是香港华字日报和羊城日报、至于关外则是我们的东北日报了。以上几种,京津泰晤士报是英国人控制的,汉报和顺天时报是日本人办的,其他都是国人的报纸,要站着我们这边说话还是不难的。就是广州的羊城日报也是保皇党所办,前期声讨巡捕房的时候会在我们这边,之后声讨满清,估计会帮满清说话了。”

“如此看来就是汉口那边要看日本人的态度了。”全国转了一圈,也就汉口是薄弱点,毕竟汉报办的久,在当地影响力大些。

“是的。那边我们的报纸刚办了不久,所以影响力要小不少。”王小霖道。

“既然有报纸就好了,前面声讨巡捕房的时候日本人难说会不会支持,但是后面声讨满清,他们估计会站在我们这边的。就这么先开始吧,明天那些小报就先把事情抄起来,中华时报这边过一天再报道,立场不要太偏,最关键的是要引导舆论。其他有什么变化,我会随时通知你们的。”王小徐还是怕年轻人沉不住气,再次告诫道。

“好的。先生。”柳亚子道。

证据、原告、舆论、教育会、加上吴葆初那边的律师,似乎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但是王小徐反而有些不安起来,在化妆回到万安里之后,他坐在暗室里仍然在想明日之后的事情。前年苏报案一事,算是复兴会引导舆论的预演,是借洋人对抗满清,而这次邹容一案,在开始的时候,则完全是剑指洋人的巡捕房,真是和前次不可相提并论,越是如此,处事就越要谨慎。明亮的煤油灯下,王小徐思量许久,之后便开始写电报了。他想把去年派去东北参加复兴军的竺履占、王季高的部队抽调回来,去年两人在家乡解散平阳党、乌带党之后,剩余的两百多名骨干都去了东北,一年的战事使得这支部队越发精干,现在日俄战事已了,完全可以调回来,特别是租界因为不允许华人停棺,邹容的遗体放在四明公所,还是要派人加以保护的。

第010章 疯狗

1864年设立租界会审公廨其实就是一个华洋混合法庭,细究下来,它应该算是领事治外法权的延伸。虽然在设立时就规定,华人之间的案件由华人廨员审理,洋人的案件由洋人官员审理,华洋交涉的案件由双方共同审理,但是在甲午和庚子之后,华人廨员的权利被夺,不但使华洋交涉案件,就是华人之间的案件也基本听由洋员审判。

在思量了一夜之后,王小徐决定还是缩小诉讼的范围,即不再是控告巡捕房,而是只控告给邹容开药的洋人医官,如此这样将不是华人诉讼洋人行政机构的案件,而是华人起诉洋人医官的案件。第二日一早,在会审公廨检察处将刑事起诉状收入收诉簿后,要做就是等待会审公廨审查了,诉讼审查通过将转入刑事薄立案起诉,其实公廨的审查其实就是工部局审查,华人廨员是否同意无关紧要。

起诉状递交之后的当日,沪上的几家报纸都登载了邹容毒杀身死的新闻,报纸并没有把检验报告刊登上去,而只是引用了年老仵作的话,按照其几十年的验尸经验,认为是邹容可能是死于毒杀。虽然只是一段猜测的话,但还是在读者中间引起了轩然大波,特别是苏报一案在前年可是轰动全国的,当时章太炎、邹容两人公开诋毁皇帝杀尽满人,也只是判了两到三年监禁,更是使得维新人士和革命党士气大振,这等于说以后只要在租界非议朝廷畅言革命毫无风险。因而,在苏报案之后,沪上最流行的词语就是革命,批评朝政也是张园集会的常列事项,常常见有人在茶店酒楼、大庭广众间嚣嚣然道:“我就是革命党,我持流血主义……我为国家社会计,宁愿牺牲我一人;……”而如今,邹容的身死让这些声音都是一顿,之前自认为革命党的人开始屏气噤声,慌慌然左顾右盼。

社会上的反应如此,学界的声音可却之相反,邹容身死已经让所有秉烛偷读《革命军》的学生无比惋惜,更何况去年十二月发生的周有生案大家都还记忆犹新,教育会直属的学校还好,其他如南洋公学、震旦公学、广方言学堂,以及废书塾该学堂之后办起来的澄衷中学、民立中堂这样的私学的学生,都已经在积极的串联,准备到周末在张园举行一次大的集会,然后再集会中再讨论确实的办法。

自起诉后,王小徐一直在关注着各方面的反应,并根据这些反应不断的调整报纸的舆论,他此刻就像一只躲在黑暗中的蜘蛛,根据丝网中各面传来的动静调整着自己的动作,谨慎而细微。当然,在有丝网的地方王小徐能感觉到,在没有丝网的地方那他就一无所知了,特别是这些地方所发生的反应常常能决定所有事情的成败。

在起诉的第二天,工部局便从下面的汇报中了解到了这件事情——其实用工部局这个词并不能正确形容这个位于租界江西路二十三号的租界管理机构,正确的名称应该是上海市议会,这个议会有九名董事,除了一名美国人和一名德国人之外,其他都是英国人,按照惯例,九名董事组成的董事会每年都会推出一位总董,而今年的总董则是安徒生。

“这个清国革命人士真的是毒死的吗?”总董安徒生先生是一位英国绅士,他在三十年前就来到公共租界了,前几年多次入董事会,但是被推为总董却是去年和今年的事情。多年的财务工作使得他性格细微而谨慎,他并不想在任上能有多大的成绩,他只想在自己的管理下租界平稳运转,所有的一切都平安无事。

“不。不可能。”濮兰德作为工部局的总办对于租界内的所辖事务都很在意,报纸上刊登的这则消息他在昨天就看到了,不过,作为一个作家和泰晤士报的记者,他的想象力使得他对总董的问题回答的不是那么的肯定。“总董先生,我想这更应该是华德路监狱的印度人干的,那里真是太糟糕了,他们对囚犯一直都是很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