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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郭绍也并不拿架子。

一行数人进了一间古朴陈旧的屋子坐了下来,郭绍叫随从守在门口。“看茶!”黄炳廉喊道。

等差役端茶上来,郭绍也没喝,等闲杂人等出去。他默然看了一下案上的陈设,大红色的桌布就像是洒了很多血在上面一般,还有王命、印章、朱笔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黄炳廉道:“御赐王命,摆在上面,叫下官等断案时时刻不敢忘重任在身。”

郭绍再度考虑了一通,这才开口道:“黄推官问案,从来都是秉公守法?”

黄炳廉正色道:“既然为官、手握黎民的生杀之权,自然尽全力做到严明公断,若总是判错案,便是庸;但若收受贿赂,徇私枉法,便是贪。此二则,在朝政清明时是为官之大忌,害人害己。”

郭绍赞道:“黄推官不庸也不贪,不然当初王枢密使也不会举荐你来查赵三郎谋刺的案子。”

“无论是查赵三郎的案子,还是几天前进宫服侍先帝更衣,下官都是秉公说话,事实如此,故心中无愧。”黄炳廉忙道,“下官不庸不贪却是敢认,上面的曾祖父、祖父、父亲几代为官,下官饱读祖上洗冤的卷宗,家传验尸、推断、查证等诸法,下面的小吏和仵作不敢敷衍我,故不庸;也因黄家几代为官积攒,有良田、广厦,家底厚实,下官对那些俗物看不上眼,犯不着昧着良心贪。”

“说得好。”郭绍道,“黄推官只做推官太浪费了。今我朝仍奉孔孟之道,即为人治;人治者,首先吏治,权力在官吏之手,如果官吏挑选不善,则治国荒废。大周正急需黄推官这样的贤才。”

“不敢不敢。”黄炳廉道,“下官只是问案而已。”

郭绍看了一眼门外,压低声音道:“不过……黄推官但凡问案,一定会明断是非、认公理么?”

黄炳廉顿时沉吟不已,不动声色地观察郭绍,摸着下巴的胡须久久无话。他终于开口道:“我不敢保证……这么说罢,当某些人完全能掌握咱们的官位、生死,又有几人能不屈服?除非朝廷有一种铁律,别的大权根本无法干涉提刑按察,否则谁来做这官、都不敢拍胸脯说绝对做到分明黑白对错。”

郭绍一本正经道:“有道理,黄推官很有见地,推论的道理非常超前。那么多人能干涉开封府的司法,还谈何律法公正?律法只能对黎民百姓有效。”

黄炳廉道:“正是如此,那些认死理的人,天下有几人,有那等人又能做多久的官?我曾祖在家书中就写了,查案查到某种高度,那些推论查证之法就不能用了,而得用处世之道;他老人家没有说处世之道,或许便是准许子孙各有各的醒悟罢。”

郭绍叹道:“确实叫人悲叹,天道、公正谁也不能保证。或许圣人在制定这些世间规矩时,也看清楚了规矩的极大漏洞;所以要写出诸多圣贤书典籍,希望能叫手握大权者修得‘人之初性本善’,上面的人有仁义之心,才能让官吏公正理政。”

黄炳廉赞道:“郭大帅乃力治万军的武将,却能对文治之术颇有心得,叫下官十分敬佩。”